他挺拔的身影立在床边，阴影笼罩下来，俊美的脸上表情是空白的，唯有那双黑色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名为震惊的情绪。
他盯着林染，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目光触及她惨白的脸色、额角因疼痛和刚才动作渗出的细密冷汗，以及那双因为偷袭成功而亮晶晶、带着点小得意的眼睛时，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深深地、无声地吸了口气，带着认命般的无奈，弯下腰扶起椅子，又坐了回去。
林染看着他一系列的反应，尤其是那副明明震惊得要命却不得不坐回来的样子，苍白的唇忍不住向上弯起，露出一个得逞的、心满意足的浅笑，像偷吃了蜜糖的孩子。
阿宝看着她那笑容，只觉得额角隐隐作痛。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沉沉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裹着浓浓的无可奈何。
房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半晌，他才低低地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为什么？”
林染眨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为什么那么拼命？”阿宝补充道，视线落在她肩头的伤处，像是无法理解，“只是选拔赛。人族之间……也会如此？”
在他的认知里，魔族才是人族真正的敌人，人族内部，哪怕是不同圣殿的竞争，也不该以命相搏。采儿那最后一击的狠厉，林染回应的决绝，都超出了他的理解。
闻言，林染脸上那点小得意的笑容渐渐敛去，她靠在枕头上，微微偏过头，目光似乎穿过窗棂，投向外面魔法圣殿高耸塔楼的模糊轮廓。
“六大圣殿是联盟，没错。”她的声音清晰起来，不再有半分撒娇的软糯，透着一股沉静的力量，“但联盟之下，资源、荣誉、话语权，哪一样不是争出来的？猎魔团选拔赛，就是圣殿之间竞争最直接的手段。”
她停顿了一下，转回头，目光直直地迎上阿宝的眼睛。
“我不是林家亲生的孩子。可爷爷，”她提到林辰时，眼中闪过孺慕的暖意，“还有哥哥，他们待我，比亲生的还要好。”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魔法圣殿是爷爷的心血，也是我的家。为了它，为了爷爷，这个第一，我必须拿到。”
窗外的月光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明亮，透过窗纱，流淌进来，温柔地落在她的侧脸、肩头，给她苍白的面容镀上了一层清冷的银辉。
她的眼神变了，变成了一种阿宝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近乎灼目的骄傲和决心，清晰地倒映在他暗沉的瞳孔深处。
“更何况，”她微微扬起下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我林染的名字，必须刻在榜首。”
“同辈第一，只能是我。”
阿宝定定地看着她。
眼前这张脸依旧苍白，带着伤后的虚弱。可此刻，一种截然不同的东西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穿透了病弱的表象，锋利、清冷、带着不容亵渎的高贵和近乎狂妄的自信。
这与他记忆里那个古灵精怪、总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笑意的少女判若两人。
他忽然清晰地忆起试炼场上，她高擎法杖，引动漫天月华，整个试炼场的光线都向她臣服汇聚的景象。
那时的她，肃穆、凛然，似携月而来的仙子。
与此刻的她，奇异地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