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联派去法兰的,不只是神甫,还有记录贸易、协调纠纷的文官。
法兰来圣联的,也能常驻贞德堡,不用每次谈判都从头摸底。”
望着阿尔芒若有所思的神态,霍恩走到书架前,抽出一卷纸展开,上面画着简易的机构图。
“我们的基本盘中学者、商人、资本……这些人最怕的就是今天一个突袭、明天一个禁令。
固定外交能把冲突摆到台面上谈,哪怕吵一架,闹的不好看,总比风声鹤唳强。”
阿尔芒看着图纸,忽然明白过来:“您是想借着这次见面,让法兰承认圣联的国际地位?”
“对。”霍恩把纸卷好,“我们打了,他们认了,证明了圣联不仅有安稳国内的能力,更有干涉国外的力量。
撒林学者会才敢放心把典籍搬过来,商人敢把金镑投进咱们的玻璃工坊。
那些在帝国里受排挤的艾尔学者,才会觉得圣联是个正经去处。
否则,咱们永远是别人嘴里的蛮夷教派。”
他重新坐回餐桌,把剩下的汤一饮而尽,瓷碗碰在桌上发出轻响:“说白了,神圣艾尔帝国早就成了空壳子,贵族主教在里面抢位置。
咱们要做的,不是砸了这壳子,而是让里面的人看到圣联这新壳子,更适合干活的聪明人。”
阿尔芒低头记录,笔尖划过纸页:“明天见面的地点,就定在应经馆?”
“嗯。”霍恩擦了擦嘴,“那里是应答经文的地方,现在正好用来应答法兰国王的疑问。
你安排一下,从明天上午起,封锁应经馆周围三条街,只留侧门一条通道。
所有护卫换成近卫老兵,别让闲杂人等靠近。”
…………
天过中午,应经馆前的三条街道早已被清得干干净净。
灰土路面上,昨夜的雨水积成了镜面,映着两侧肃立的圣联老兵。
他们穿藏青色的制服,手里的发条铳斜挎在肩头。
在他们的对面的,则是法兰王室近来特设的发条铳王室连队。
他们穿着天蓝色密织罩袍,头顶宽边羽饰帽,斗牛般瞪着对面的圣联近卫老兵。
霍恩站在应经馆的橡木门前,没穿教皇的厚重法衣,只着一件黑色僧侣装。
他身后跟着阿尔芒与三名文书僧侣,其中就包括吉耶尔。
街道上没人敢出声,只有风吹动衣袍的簌簌声,像潮水退去时的细响。
“来了。”阿尔芒忽然低声道。
霍恩抬眼望去,街角传来马蹄踏水的声音,一行车马正沿着街道缓缓驶来。
最前面是四匹纯白的安达细亚马,拖着一辆镀金车厢。
车厢两侧挂着白色的鸢尾花徽记,那便是查理八世的御驾。
车后跟着二十名王宪骑兵,甲胄上的银饰叮当作响,却没一人敢策马快跑,仿佛怕惊了这应经馆前的寂静。
车马在台阶下停稳,一名内侍掀开车帘,先跳下来垫脚。
查理八世弯腰走出车厢,他穿深蓝色天鹅绒外套,领口镶着白鼬皮。
年轻但坑坑洼洼的脸上没带王冠,只在发间束了条红宝石发带。
他目光扫过街道两侧的圣联老兵,又落在霍恩身上,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霍恩冕下。”查理八世率先开口,声音比传闻中沉稳,“早就想拜访您,今天终于有机会了。”
“国王肯来,是我的荣幸。”霍恩抬手示意,“里面已经备好了圣联特产的咖啡,是黑蛇湾今年的新珍珠米。”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了撞,又平静地移开。
旁边“大病初愈”的格兰迪瓦脸色不太好看,他跟在查理身后,紫袍下摆沾了泥水。
他看向霍恩的眼神像淬了冰,却也只能咬牙朝着霍恩点头致意。
“听说冕下这几日在讲‘信民自治’?”查理拾阶而上,靴底踩在潮湿的石阶上,“我的僧侣们回来都说,圣道宗说的道理,比账本还清晰。”
“圣联的道理,本就从账本里来。”霍恩侧身引路,“信民要吃饭,要干活,要知道税赋花在了哪里……
这些弄明白了,教义自然就清楚了。”
两人并肩走进应经馆,阿尔芒与查理的内侍紧随其后。
格兰迪瓦被落在最后,他刚要迈步,却被一名圣联老兵拦住。
“大主教请留步。”圣联老兵毫不客气,“冕下说,今日只谈俗务,教会人士不便旁听。”
“你没长眼睛吗?我……”
格兰迪瓦气得袍袖发抖,刚要发作,却见查理在门内回头:“坎伯特尔陪我进去即可,你在外面等着。”
话音未落,厚重的橡木大门“吱呀”一声合上,门闩落下的“咔嗒”声在空荡的馆内回荡。
声音虽然小,可在格兰迪瓦听来,却是像一声闷雷炸响在耳畔。
他,在外面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