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后,易鸣拎着两提红枣糕,一脸沉痛地跟着祝予怀到车衙取马车,准备前往卫府。
祝予怀自己放下了脚凳,又自然而然地接过他手中的红枣糕,提步上车,掀开车帘一角。
易鸣正自顾自地解着拴马绳,忽觉身后的马车车身一晃,发出了点奇怪的声响。
他疑惑地回过头:“公子?”
垂下的车帘后静了片刻,传出祝予怀的声音:“刚刚不小心绊了一下,没事。”
“噢。”易鸣不觉有异,解了拴马绳往车舆前一坐,“公子,我们现在去哪儿?”
又是一阵短暂的寂静。
易鸣一下一下摆弄着缰绳,在心中数到三个数,就要按耐不住地转身掀帘时,才听到祝予怀不容置疑的回答。
“去遮月楼。阿鸣,驾车吧。”
“……是。”
*
柳府中,家丁们聚集在庭院里,彼此眼观鼻,鼻观心。
“不见了?”柳雍失惊倒怪地拔高声,“你再说一遍,谁不见了?!”
小厮提高声音,再次重复:“小姐!小姐不见了!”
“她、她……”柳雍两眼发直,手中握着的象牙扇抖个不停,最终“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小厮赶忙安慰:“公子别急,人丢了咱可以找啊,反正这也不是第一回了……”
“别说了。”柳雍崩溃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她到底是怎么跑的!门锁了,窗也锁了,她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难道学会了遁地?!”
小厮看了眼后头面面相觑的柳府家丁,又看看心碎了一地的柳雍,满脸为难。
“老规矩,都分头去找吧。”他无奈地代为下令,“把小姐常去的脂粉铺子都转一圈,动作要快,尽量赶在老爷夫人回家前把人找回来。”
家丁们领了命,很快各自离去。
待庭院一空,蹲在地上的柳雍被小厮扶了起来,失魂落魄的神情眨眼就恢复了平静。
他捡起自己的扇子,刷地抖开,微微叹气:“说吧,霜儿又去哪儿了?哪家花楼?”
小厮犹豫片刻,道:“小的也不知道。”
柳雍手一顿:“不知道?不是叫你们暗中跟着吗?”
小厮吞吞吐吐:“小姐今日格外谨慎,似乎是发现了咱们的人,故意七拐八拐的,就……就跟丢了。”
柳雍满脸震惊地看着他。
“谁丢了?”他哆嗦地提高声,“你、你再说一遍?”
“小姐丢了。”小厮深吸口气,不厌其烦地大声重复,“咱们把小姐跟丢啦!”
柳雍才刚拿稳的扇子微微颤抖,“啪”地一声又落了地。
卫听澜到柳府门前的巷子口时,正好撞见了匆匆骑马出门的柳雍。
这向来光鲜亮丽的纨绔难得没在意形象,连靴子都没捋齐,一只高一只低的就穿出门了。
卫听澜一看他这慌张模样,就知道不对:“柳兄这是往哪儿去?出什么事了?”
“卫郎君?”柳雍急得上火,也顾不得问他来做什么,开口就道,“我妹妹不见了!你在路上可曾见过她?她和我九分像,也戴着半块玉,和这枚一样!”
卫听澜看了眼他腰带上系着的半块玉玦,摇了摇头。
“没见过。”他凝重地拨转马头,“我和你一起去找。”
与此同时,易鸣驾着马车,慢吞吞地行驶在热闹的主街上。
“公子,您刚刚不是想吃糖蒸酥酪吗?”易鸣放慢车速,叭叭地念叨,“这儿就有,可要我停车买一些?”
马车内,祝予怀脖颈上被人架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目光平静地坐着。
他低眉瞥了一眼逼近几分的锋刃,道:“不必了,继续走吧。”
挟持着他的人戴着鹰面具,虽看不清表情,但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隐隐透着些快要按不住的怒火。
“你到底有多少想吃的东西?”那人忍无可忍地低声质问,“能不能让你家车夫别再问了?安心驾车很难吗?”
祝予怀百口莫辩,只能叹气:“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确实不是我想吃。”
“不是你想吃,难道是你家车夫想吃?”那人匪夷所思,“一遇到甜食就挪不动步,他平时吃的都是草吗?”
“冷静,冷静。”祝予怀轻声提醒,“车马颠簸,你这匕首离得太近,我会受伤。”
“噢,抱歉。”
匕首默默地挪远了一些。
车内诡异地安静了一会儿。
那人和祝予怀对视一眼,瞬间清醒:“不对,现在是我劫持你,你凭什么要求我给你道歉?”
祝予怀很无奈:“我从未提过如此要求。”
“我受不了了。”那人痛苦地敲着自己的头,“你们主仆两个让我的头好痛。这马车该不会明日还到不了遮月楼吧?”
祝予怀好脾气地安慰道:“没事,只要你下车步行,今日就能到了。”
“还用你说?要不是步行会被人抓回去,打死我也不坐你家这乌龟拉的马车。”
祝予怀觉得他说话很有意思,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那人不满地指着匕首,“你还有没有一点点做人质的自知之明?”
“抱歉。”祝予怀稍稍收敛了一点,“冒着被抓的风险也要去遮月楼,是有很重要的事吧?”
那人冷漠地“呵”了一声:“别以为你有一副好皮囊,就能套我的话。”
“我只是出于好意。”祝予怀和善道,“前日春花宴,我亲眼目睹了遮月楼中的一起命案。你此时独往,未必安全。”
那人一怔,语气忽然激动起来:“你说你亲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