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虎也是个嘴巴严的,并没有跟杨素说天子在华阴之事。
导致杨素此刻见天子突至,又取出圣旨,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毕竟他从来没有见过领旨谢恩这种事情,脑子一片空白,也只能是不知所措了。
见天子并不在意,他信手展开圣旨,看了片刻后问:
“陛下,不知驸马都尉,职责是什么?”
圣旨上写他被擢为驸马都尉,封关内侯。
他看不懂汉家官职,只知他父亲被任为安定太守,而他是安定都尉,管安定郡兵的。
关内侯他多少知道,是二十等爵中的十九等。
比列侯最低等的亭侯要次上一等,但多少也是侯了。
一门双官双侯,他们安定杨氏这一次响应大汉北伐,真可谓是逆天改命了。
与他相熟相善的护羌中郎将赵统笑道:
“驸马都尉掌天子副车。
“也就是说陛下车驾出行,你便驾另一车随侍左右,非天子近臣不可为之。
“大汉第一个驸马都尉,为孝武皇帝所设,任者乃是匈奴休屠王太子金日。”
“金日?”杨素有些惊了。
虽是羌人,但他家作为安定第一羌豪,也学汉文化的,怎么可能不知汉武皇帝四大顾命辅臣之一的金日?
尤其这位金日还不是汉人,而是匈奴归附者,简直就是他们这些汉化外族人的标杆。
就在他惊愕之时,赵统又道:
“在你之前,驸马都尉乃是我大汉丞相之子,诸葛伯松。”
“丞相之子?”杨素愈发惊愕。
“陛下…臣,臣何德何能,能居此职?
“陛下…您还是让臣继续当安定都尉吧,不然当华阴都尉也成,臣实在不敢受此要职!”
赵统皱眉佯作不满:“陛下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旨意已下,岂有收回成命之理?”
“这……”杨素脑子再次一片空白,不知当如何是好了。
“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领旨谢恩?”赵统示意。
陛下既打算聘杨素之妹为妃,将来这杨素就是国舅,到时恐怕就没有再欺负他没文化的机会了。
“臣…臣领旨谢恩!”杨素俯首作了一汉礼。
待他再度直身时,眼睛正好与天子双眸对上,他一时不知眼睛该放哪里,四处飘忽。
与他父亲面貌粗犷迥然相异,杨素既继承了羌人父亲八尺五的身高与一身勇武,又继承了汉人母亲清丽的面貌,因此还得了个安定小马超的名头,迷倒汉羌少女无数。
这也是为何刘禅还没派使臣去见杨条之女的面,就敢聘其为妃的其中一个原因了。
一母同胞的兄弟长相不赖,再差也差不到哪去吧?
摒弃这些杂念,刘禅扭身往对面的麟趾原望去。
只见原上当真是一座座堡垒,一堵堵关墙,隐约还能看见人影在箭楼上攒动,不由一叹:
“不愧是三秦锁钥,关中门户,若能夺得此座雄关,便能真正为大汉争取到休养生息的时间了。”
诚如是,再给刘禅十年时间,大概就能积累出足以一统天下的经济优势与军备优势了吧?
刘禅确实想休养生息。
但潼关不握在手中,主动权便不在汉,而在魏。
除非国家内部烂得不行了,否则就没听说过谁能攻破潼关的。
安禄山破哥舒翰于潼关,那是唐玄宗强令哥舒翰出关决战,而哥舒翰本人也已因中风而神智不清,基本不能指挥了。
到黄巢攻破潼关,则是六十万大军打两千守军,血战数日,最后唐军忘记在“禁谷”南端布防,使得黄巢大军找到破绽,直接从麟趾塬南面的缺口登塬。
李自成攻潼关,同样是崇桢逼孙传庭出关与义军决战,最后被义军假扮的逃兵用督师大纛骗开关门,内外夹击下将潼关攻破。
而现在戍守潼关的是司马懿,曹魏内部还没烂透,仍有抗汉之心,朝臣也有能力阻止曹叡出昏招。
在这种局势下,刘禅想突破潼关,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不打潼关。
金蒙宋三国对峙时,金朝精兵占据潼关,蒙古寸步不得越。
成吉思汗临死前,对左右大臣留下遗言:
『金精兵在潼关,南据连山,北限大河,难以破之。』
『若假道于宋,宋、金世仇,必能许我。』
『如此,则下兵唐、邓,直捣大梁。金急,必征兵潼关。然以数万之众,千里赴援,人马疲弊,虽至弗能战,破之必矣。』
最后蒙元果真借道大宋,自关中入汉中,顺汉水东下,从东三郡进入南阳,逼得潼关金军东撤,最后在三峰山一战消灭金主力,奠定了蒙元灭金的基础。
刘禅现在要突破潼关,要么是等冬天黄河结冻时,渡黄河入河东。
要么就是效蒙元自上庸入南阳。
但现在上庸还属于曹魏。
而且,想要效蒙元入南阳,还得期待孙权能像挫宋坐视蒙元灭金一样不趁机背刺。
这…有点太难为孙权了。
冯虎、杨素二将在前带路,引着天子与关兴、姜维、赵统诸将在这座原台上巡行视察。
大概是刚刚与曹魏对峙的缘故,台地上的将士精神头都很足。
防务也做得都很到位,没有出现懈怠疏忽的情况。
经过几个月的高强度高密度的实操训练,刘禅对于何处适合防守,何处可建立哨岗暗哨,何处需要着重防守等细致琐碎又无比重要之事,也有了一些比较到位的理解。
当个别部司马指挥个一千人,大概没什么问题了。
在冯虎、杨素带领下,一行人沿着禁沟边缘南行三四里,来到一处被积年雨水冲刷出来狭长缓坡。
刘禅心说,此地或可设置几重鹿砦,再于对面一座小丘设下暗哨,但还是没有干涉,毕竟作为大汉最高统帅,连几个暗哨都指挥着,这是什么统帅法?
然而又走了大约半里路,刘禅才看到原来还有另一道缓坡,控扼住了整座原台的入口,已有二百余人在此处把守,再环视一周,马上便发现了几处隐藏起来的暗哨。
刘禅心里一松,果然嘛,他这个半吊子都能看出来的东西,冯虎作为大督冯习之子,怎么可能会疏忽,好在没有班门弄斧,闹出什么“机枪往左移5米”的趣闻。
未及正午,刘禅回到台地边缘。
大河与台地相接,惊涛拍岸。
“陛下,看。”关兴忽然出声,手往东北一指。
刘禅顺着关兴手指方向望去。
却见一叶艋艟小舟自潼关驶出,往风陵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