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荀衍吐出两个字,他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张猛麾下,并非铁板一块。黄巾军成分复杂,有活不下去的饥民,有走投无路的流寇,也有野心勃勃的地方豪强。张猛是‘渠帅’,但他手下必然还有数个‘小帅’。这些人,平日里或许还能听从号令,但一旦战事不顺,或是分赃不均,内部的矛盾就会立刻显现。”
他指着沙盘上另一片规模稍小的营地:“据我观察,这片营地与张猛主营之间,联系并不紧密,甚至有些刻意保持距离。我猜测,这应该是另一支黄巾头目的部队。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大做文章。”
荀衍的这番分析,如同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罗辰的思维盲区。他之前只把黄巾军当成一个整体的敌人,却忽略了其内部复杂的构成和潜在的矛盾。这正是他这个“未来人”所欠缺的、对这个时代人情世故的深刻洞察。
“先生的意思是……”罗辰的心跳开始加速。
“声东击西,嫁祸于人。”荀衍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我们可以派一支精锐小队,夜袭粮道。但行动之时,要刻意模仿那支偏营的战法习惯,甚至可以留下一些他们的信物。当然,这只是第一步。真正的杀招,是在我们得手之后。”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烧掉大部分粮食,只抢走其中一小部分,然后将这些抢来的粮食,悄悄地扔进那支偏营的势力范围。不用多,只要能被张猛的人发现就行。”
“嘶——”陈虎倒吸一口凉气,看向荀衍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审视,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敬畏。这计策,太毒了!这哪是读书人,这分明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啊!
罗福也是听得目瞪口呆,他侍奉了老家主一辈子,自问也算见过些风浪,但如此环环相扣、直指人心的毒计,他还是头一次听到。
“妙!实在是妙!”罗辰忍不住抚掌赞叹。这一计,不仅能解决一部分燃眉之急,更能引发黄巾内讧,让他们自乱阵脚,大大缓解坞堡的压力。一石二鸟,不,甚至是一石三鸟!
他看着眼前这个清瘦的年轻人,心中爱才之意,再也无法抑制。
“荀先生!”罗辰郑重地对荀衍行了一礼,“罗辰年幼,德薄能鲜,幸得上天垂怜,得遇先生。我欲拜先生为军师,总领坞堡内外一切军政谋划,不知先生可愿屈就?”
荀衍看着罗辰那双真诚而热切的眼睛,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少主厚爱,衍,愧不敢当。如今大敌当前,你我当同舟共济。这军师之名,衍暂且受之。至于将来……便看此战之后,少主是否还觉得,衍,值得你托付。”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是应下了差事,也给自己留了余地,更是对罗辰的一次考验。
罗辰哈哈大笑起来,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好!一言为定!有文若相助,何愁黄巾不破!”
他当即拍板,决定采纳荀衍的计策,并开始秘密筹备夜袭之事。
当晚,罗福找到了罗辰,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仆,脸上的忧色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欣慰。
“少主,您长大了。”罗福的眼眶有些湿润,“老奴原先还一直担心,您年纪太轻,压不住场面。今天看到您与荀先生一问一答,运筹帷幄,老奴……老奴就是现在死了,到了地下,也对得起老主公的托付了。”
“福伯说笑了。”罗辰扶住他,“我们都得好好活着。这乱世,才刚刚开始呢。”
他的目光望向窗外,那片被黄巾营火映得通红的天空,仿佛燃烧着无尽的野心与杀伐。而现在,他终于有了第一块可以撬动这个世界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