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着突然爆发的强尼银手,看着这名即使时隔了五十年,依旧还是那个强尼银手的强尼银手。
“这好像才有了几分我所不认识,却又熟悉的强尼银手感觉了。”
卡尔说着,微微点了点头:“你知道吗,强尼?”他开口说着,声音比平时低了一个八度,“有时候我在想,你是不是比所有人都更清醒。”
“清醒.清醒后时隔五十多年,还看到这个狗屁的夜之城?”
“最起码还是有些变化的不是吗?”
“有些变化.”
强尼银手的全息投影缓缓站了起来,他看着卡尔:“是有些变化,变化得我都快不认识这个城市了,我见过太多人——他们要么被公司驯化,变成齿轮;要么被愤怒烧毁,变成灰烬,但你.”
强尼银手摇了摇头,“你他妈是颗上膛的俄罗斯轮盘赌子弹,是卡在时代骨缝里的哑弹,既不击发也不哑火,就这么锈着,谁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炸,更不知道能崩飞谁——可偏偏你这颗哑弹,比所有射出去的子弹都他妈有用!”
强尼的投影突然笑了,那种带着静电干扰的、破碎的笑声:“你知道吗卡尔,你知道最讽刺的什么吗,你知道我重新来到这个时代后,连接进网络,第一时间看到的是什么吗;
那是我的反抗,已经被娱乐化,给个傻子似的反抗,就连反抗都成了他们娱乐的一环,我的音乐被做成反抗主题的超梦,我的脸被印在T恤上卖给中产家的叛逆小孩,他们把我消化了,卡尔你明白吗,就像消化过去我所看到的,一具具被吞下,被咽下,最后连骨头都不剩下的尸体一样。”
“可我认识的强尼银手还活得好好的。”
卡尔的声音像一把钝刀缓慢割开潮湿的布匹,撕扯得强尼转过来了目光,卡尔直视着强尼,瞳孔明亮,就如同在闪闪发光。
“摇滚明星、恐怖分子、公司克星.随便他们怎么叫。”卡尔说着:“我所知道的,就是五十多年了,你还在用同一把吉他砸烂同一个世界,过去的那个强尼银手还在嘶吼着,他从未有一刻停止弹奏,那就够了。”
“一次不够,那就再来一次,两次不够,那就三次,三次不够,那就不断得斗争,就像是你刚才所说的,我认同得不能再认同的一句话一样强尼,永远不放弃斗争。”
卡尔看着强尼:“你都有了第二次机会了,那么为什么还会认为事情和时代不会改变呢,既然你依旧还在,那么又有什么理由不再进行斗争呢,银手在这里,强尼就在这里,难道还要等谁来给你发反抗许可证吗??”
强尼银手怔忡片刻,而后他脸上笑容的幅度越来越大:“操,你说得对,我可是强尼银手,天大地大我最大最大的强尼银手,活一次都这么够本了,那么第二次,可是赚发了,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斗争!”
“所以……”
V抱着手臂,看着卡尔和强尼的对话从公司批判逐渐滑向某种危险的狂热,终于忍不住插嘴:“你们该不会是在计划背颗核弹去哪个公司再炸一圈吧?”他顿了顿,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先说好,我的刀砍人砍多了可是会卷刃的,要真干,我得提前多备几把。”
“哈!”强尼银手从墨镜后斜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个讥诮的弧度,“志向讨论而已,卡尔这小子在给我灌鸡汤呢,说得挺煽动,搞得老子热血沸腾的——但我们有热血,不代表现在就要扛着核弹去送死,懂?”
卡尔低笑了一声,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志向、目标、建立点男人间的友谊这不挺正常?哪危险了?”他歪头看向V,眼神里带着玩味,“倒是你,第一反应是‘核弹’,第二反应是‘刀不够用’,压根没考虑‘别去’这个选项——V,该不会你才是我们当中最激进的那个吧?”
“啊?”V挑起眉毛,一脸莫名其妙,“怎么突然矛头指向我了?”
他摊开手,表情介于无奈和好笑之间:“明明是你们两个在那慷慨激昂地声讨公司,搞得我们像是要去单挑最终BOSS的勇者小队——再想想强尼当年的‘光辉事迹’,我这么联想不是很合理吗?”
“合理到直接脑补出我们扛着核弹正面杀进去?”卡尔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虽然好像也不是做不到。”他故意顿了顿,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敲,“但‘热能武士刀砍到卷刃’?V,你这得是打算一个人砍穿一整支公司军队啊,是不是太会想了?”
V哼笑一声,刚想反驳,卡尔却已经收敛了调侃的神色,语气沉了下来:
“刚才我和强尼聊的,是对公司的态度。”他的目光转向强尼,又转回来,“强尼反对的从来不是‘公司’这个实体,而是它背后的制度——规则、剥削、把人变成齿轮的机器,所以我说,既然他有了第二次生命,为什么不继续抗争?”
强尼在墨镜后咧了咧嘴,没说话,但默认的姿态已经足够明显。
“至于具体怎么做.”卡尔耸耸肩,“还没讨论到那一步,至少——”他故意拖长音调,“还没到掏核弹的程度。”
V眯起眼睛:“‘还没到’是什么意思?卡尔,你刚才吐槽我,其实自己也在盘算类似的事情吧?”
卡尔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笑了一声,眼神飘向远处霓虹闪烁的公司大厦。
“没办法,”他最终说道,“谁让强尼银手的‘履历’.实在太有说服力了呢。”
V盯着卡尔看了两秒,忽然笑了:“我还以为你不会赞同‘炸了了事’这种简单粗暴的选项。”
“我确实不赞同。”卡尔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掌心划了一圈,“我更倾向于改变,而非毁灭但如果改变的路被彻底堵死——”他抬起眼,虹膜映着窗外的霓虹,“那我也不会指责强尼的选择。”
沉默在三人之间蔓延了几秒,卡尔微微眯起眼睛,望向窗外——夜之城的天空永远被全息投影割裂成碎片,广告飞艇拖着荧光尾迹滑过,像一场永不结束的电子狂欢。
“知道吗?从我来到夜之城的第一天起,我就觉得这里像一座‘光之城’。”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远处悬浮列车的轰鸣盖过,“可惜这些光从来不会平等地照在每个人身上,所以.”
卡尔的目光很亮:“我觉得应该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