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他,你不放心赵甲。
他与你一样,都是孤岛上的人。孤岛上的人无法接受一个自我认知水平线以下的自己,也无法接受人间的温情与劝慰。他们切断了所有联络与坐标,只能自己慢慢疗伤。可他是你大学时期的第一位朋友,或许也是唯一的一位。
夜里他端着酒杯流连于各个卡座,笑声豪放又爽快,他极善交际,酒吧开业不久,便生意火爆。
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你静静地坐在吧台后面,偶尔与人群中的赵甲目光相触,他正将酒灌入一位浓妆艳抹的小年轻嘴里,笑得前俯后仰。他会很快地移开目光。
你会觉得,现在的他,比当初在出租屋里与你沉默对弈的他,陌生了无数倍。
周六和周日酒吧举行彻夜狂欢的活动,你会在周一早晨来到酒吧,踏过刚刚清洁过的打滑地板,来到最靠里的包厢,找到昏睡不醒的赵甲。
当你喝着枸杞菊花茶,翻看考研教材时,赵甲会从宿醉中醒来。
他坐起身来:“……操,几点了?”
你看了看腕表:“11点半。”
你收起书,从书包里拿出折迭式围棋棋盘和棋子,一言不发地将白子推给他。
他神情憔悴,眼窝深陷,拿起棋子。
你们沉默地对弈,没有人说一句话。
有时你会问他:“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么?”
他偶尔会烦躁,会发火,却又很快会向你道歉。
暑假结束前,你告诉他考研复习的功课很重,你可能没有太多时间来酒吧看他。
“去吧,好好复习,好好考,去北大。”刚从宿醉中醒来的赵甲将烟头按灭在烟缸里,停顿了很久,说,“顾如风,谢谢你。还有,你以后遇到任何坎儿,都可以来这里找我。这里是你的家。”
那个暑假异常的炎热,你徘徊于食堂、图书馆和宿舍的三点一线,刷题,读书,写笔记。带给你清凉的,除了炒酸奶、冰鲜柠檬水,还有你母亲在电话里冷冰冰的声音。
你仍记得期末打电话告诉她暑假不能回家时,她的语气。
“既然不想回家,那就永远不要回家了。”
她挂断了电话。
你偶尔想起那个语调,莫名的不安笼罩在心头,在炎热无风的夏天,时常给你一阵冰天雪地里的寒意。
到了大三下学期,学校联合江苏省扬州市政/府发布了一个实习项目,大三、大四的学生可以报名,在学校的组织下,去扬州市的一些单位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实习,获取实践学分。单位包括会计师事务所、律师事务所、银行和投行。
整个项目共有三百来人报名,五十多人入选,你也在其中,被分到了会计师事务所,参与一个破产审计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