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禾沉吟片刻,小声问他:“你们几个想好了没有?”
冯稷顾左右而言他:“大哥想办法出城了,去通知阿大他们。那银子……作何安排?”
赵家禾哼道:“忠字不吉利,一剑要穿心,被扎了几回,横竖我是不认得它的。该得这钱的人,拿不了了,你们要是想上这条船,想怎样便怎样,就算是另起炉灶的本钱。不要不好意思拿,你应该清楚,这钱是我挣回来的。要是认死理伸不出手,那就送去义庄,留给我,我从不嫌钱多。”
冯稷为难道:“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只是,定江是故乡,就是要走,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它毁损。我把你的猜测告诉了他们,刀疤子传急信去了泰平港打听,后日就能有消息。”
“你敢等到那时候吗?冒名顶替是死罪,他们占了县衙,闹这么大阵架,绝不是活腻了想找死。你要等到倭寇或是叛军进了城,封门屠杀时,盼着飞鸽来信?”
冯稷迟疑。
“也罢,你慢慢想。我不想再啰嗦,只一句:趁早把家眷送出去,就当是出门走亲戚,过几日再回来,这总能行了吧?”
冯稷忙不迭点头,见他满脸不耐,忍不住问:“你今晚就要走?”
“还有事要办,明日午后。一会我要进去,办最后一点事,你先回去交代家眷,安排好事宜。人定
亥时,21-23时
时,再替我站一哨。”
他摘下钱袋子,托在手上掂了掂,拍在冯稷身上,“这是工钱,你该拿!”
冯稷感激不已,痛快接了,拍着胸脯说:“好!初刻
这个时辰的0-15分
我去后门那等你。”
“去吧!家事要紧。”
事还有更古怪的,他特意等到半夜才往里边去,闲野居仍旧灯火通明。
这就算了,本该在县衙当肥羊的赵香蒲,居然被放回来了,且迟迟不肯入睡,一直在羡云鹤待着,坐一会,起身走几步,又回到案前去了。
赵家禾盯了半天窗影,不想等了,直接推门进去。
赵香蒲惊讶,放下笔站起来,惊呼:“你怎么来了?”
“讨个东西。”赵家禾掸了掸袖子,垂眸道,“往日种种,不想提了,今日这份人情,你总该认吧?”
赵香蒲盯着屏风上的诗词,惆怅一叹,坐回去后,诚心实意说:“我听他们说了,那会凶险,全凭你和那些义士力挽狂澜,你费心了。”
赵家禾听出这后边的意思,嗤道:“你就是买条狗,它为你死过几回,也该够本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讨东西。”
赵香蒲拉开抽屉,垂头翻找。
赵家禾失望,若是藏在这,他早拿走了。
赵香蒲找的是信,他将东西递出来,急道:“正好!至忠有事,要交代你,你看过信,早些出发。一切所需,只管……”
“你是聋了,还是装傻?我要的是自由身,买我那四十两银子,这几年,早还了百倍千倍。赵香蒲,我不欠你什么!”
早就撕破了脸,赵香蒲听着这些冷心肠的话,没有痛心,只有难堪。他摇头,如实答道:“你的契书,并不在我这。我写了放良书也无用,有旧契,才能去官府移除,还得亲友出文书愿意接良籍……”
“这不劳你操心。你是说,那契书仍在赵昽手里?”
“不,我拿了,只是……找不着了。等你办好这些事,我托人去代办,还要过些日子。”
借口!不过是要他接着为他们卖命而已。
赵家禾满腔恨意,决心不让他好过,嗤道:“我才往里递消息,要送银子进来。你正好被带去问罪,马贼正好上门。八个门,正好处处有人望风,那么多座院子,围攻的正好是江清院。这里,龟寿院,东小院,连个走错的都没有。你猜猜看,这是什么神机妙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