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毕加索,你生活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对你说‘是’,而我,我要对你说不。”
法国艺术家弗朗西斯·吉洛《LifewithPicasso(与毕加索生活)》
——
“又要和卖蔬菜的拉丁老太太勾心斗角,又要和宿舍里的同学唧唧喳喳。”顾为经思考了一会儿,“……听上去很辛苦。”
“别说蠢话。”
蔻蔻回答道。
“这叫生活的乐趣,总得有‘一位舞者’以外的生活嘛。”女人对着话筒俏皮的哈着气,反问道,“否则你以为呢?我住在修道院一样的环境里,每天就是吃饭,睡觉,为了演出做准备。”
蔻蔻停顿了片刻。
她反问道。
“那么你呢?一直都是我这边在说,你那里怎么样?”
“还好吧。”
顾为经想了想,“新加坡的事情,你应该看了新闻报道。”
“当然,但那是艺术家顾先生的人生,不是猫先生的人生。”蔻蔻笑眯眯的说道。
顾为经耸肩。
机场分别那天,蔻蔻留下的笔记本里说,侦探猫的事情是独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
女人笑着命令道——
“来,把事情再都给我讲一遍,反正你应该付的起电话费。还有,阿旺怎么样了,替我挠它两下肚皮,我很想它。”
顾为经坐在椅子,抬头看着汉堡郊外的天空,开始了回忆。
……
“上大学的事情说到底,无非就是那样了。”
年轻的画家将事情按照顺序一桩又一桩的全部说完,最后则总结道。
“我的生活倒和你说的类似。吃饭、睡觉、筹备画展。哦,我新学了中提琴。”顾为经说道,“目前主要拉一些十九世纪的欧洲乡村民歌什么的。”
“《小星星》?”蔻蔻问。
“你怎么知道。”
“我学过小提琴啦,乐曲最入门的曲目,基本上都差不多了。”女人随口说道:“嘀哒,嘀哒,嘀嘀哒……漫天都是小星星。不过,我的水平大概也就只是随便能拉出声音来的样子,其实蛮难听的。”
“那你应该是没有听过我拉的琴。”顾为经诚恳的说道:“目前为止,我的长驻听众就只有一头荷兰大奶牛。”
“啰,奶牛辛苦了。”蔻蔻表达了来自远方的同情。
“阿旺不在身边,我替你揉揉奶牛的肚皮吧。”
顾为经走上前,抬手轻轻摸着黑白色家畜的额头,奶牛昂起头来,很是摇滚的“哞”了一声。
“反正我觉得,阿旺这么淦饭下去,把自己吃成奶牛的体型,也就只是时间的问题。”
“阿旺至今没有脂肪肝,真是生命的奇迹。”
蔻蔻评价道。
顾为经想了想:“谁说不是呢?”
和蔻蔻的谈话永远很是轻松,让人想起了湖边的码头,集市里的漫步,夜晚高速公路上宁静的行驶,车窗上沾着水汽所画出来的笑脸,《Lovestory》的音乐。还有那种热烈的,干燥,像阳光晒热的沙子一样的干香。
在整整一年半的时间酝酿以后,所有的情绪混合在一起。
所构成的味道。
就像是一个梦。
顾为经想起西河会馆里的早晨,蔻蔻看着自己的眼睛所说的话,以及那个笔记本上的问题,顾为经觉得,不管那是爱情亦或是友情,自己都应该有义务给出一个最直接、最干净的回答。
一个男人一样正式的回答。
他还能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呢?
“嘿,蔻蔻——”
他顿了顿,轻声开口。
“嘿,顾为经。”
蔻蔻打断了他的话。
“别扫兴。”她说,听声音好像正在吃一枚樱桃西红柿。
顾为经摇摇头,他继续说道:“我想,我明白了——”
“Metoo.”
蔻蔻直接了当的说道。
“Metoo.”她重复了一遍。
“Butno.”
蔻蔻又说道。
“我很开心,但我现在的回答是No.”
女人嚼着水果。“因为你还不够好,这个答案,对我来说也不够好。”
蔻蔻骄傲而又自信,如果不是真的属于她的东西,那么……她就不要。
「我爱您」。
这样的回答她只会接受一次——在那个清晨的吻里,两个年轻人热烈的相拥。她说不管这个回答是不是真心的,那是爱情,亦或者是感激。
你说了“爱我”,那她就不后悔陪你走到最后。
现在。
顾为经新写了一百个爱上蔻蔻的理由。
蔻蔻——蔻蔻也要一个愿意接受的理由。
蔻蔻不希望它只是出于对于某种过去时光的追忆,是某种妥协之下的选择。
她希望两个人的未来的余生都能为了某一刻而充满了满足。
“你要将自己变得更好,好么?我不在乎你开了多少个画展,不在乎媒体里的艺术家顾为经的生活是怎么样的。但……我希望,你对于自己的人生,无论是身为艺术家的人生,还是艺术家以外的人生,有一个更清晰的认识,再来回答我这个问题。”
蔻蔻说道,“爱,让我变得比以前更好。”
“你也要一样。否则,你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人们说,年迈的毕加索总是在一个接着一个不停的对年轻的女孩说爱,希望以此来摆脱他对于衰老的恐惧。
“爱应该是勇气,而非是对于生活的逃避。”
“Metoo,但是,目前的回答是‘No’.”
蔻蔻说道。
“记得替我摸摸阿旺的肚皮。”
——
黄昏时分,顾为经从沙漠营帐里拿了一瓶水,掀开帘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