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调而轻微的沙沙声,在烛火摇曳、沉水香弥漫的寂静书房里持续着。每一次墨锭与砚池的摩擦,都牵扯着沈清辞手臂上未愈的冻疮和肩头的旧伤,带来一阵阵尖锐而绵长的刺痛。冷汗顺着她苍白的鬓角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毯上,瞬间消失无踪。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尝到了腥甜的铁锈味,用这尖锐的疼痛强迫自己维持着研磨的动作——缓慢、匀速、竭力平稳。
视线死死锁在砚池中那逐渐变得浓稠、乌黑的墨汁上。浓重的墨香混合着沉水香的清苦,萦绕在鼻尖,带着一种令人眩晕的窒息感。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冰冷审视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在她缠着布条、因疼痛而微微痉挛的手指上,在她低垂颤抖的眼睫上,在她紧绷的侧脸上,反复逡巡。
他在看什么?
看她的痛苦?看她的恐惧?还是……在评估一件工具是否合用?
巨大的屈辱感和更深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撕裂。在这位权倾天下的摄政王面前,她连一件器物都不如。器物不会痛,不会恐惧,更不会……心怀仇恨。
时间在无声的折磨中缓慢流逝。砚池中的墨汁已经变得浓黑如漆,细腻润泽。沈清辞的手臂早已酸麻得失去了知觉,只余下伤口被反复牵扯的剧痛在叫嚣。就在她感觉自己的意志力即将被这无休止的折磨和无声的威压彻底摧毁时——
“够了。”
萧珩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赦令,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沈清辞的动作猛地顿住,如同被冻结。她几乎是脱力般松开了紧握的墨锭,那沉重的墨块落在砚台边缘,发出“嗒”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一步,逃离这令人窒息的书案范围。
“手。”
萧珩的命令紧随而至,简洁而冰冷,没有任何解释。
沈清辞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他……他要看她的手?是发现了她伤势严重?还是……要检查她手上是否有不该有的东西?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她不敢违抗,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自己那双缠着布条、红肿不堪的手,掌心向上,微微摊开,如同献祭的祭品,暴露在烛光和那道冰冷的目光之下。
布条因为汗水和研磨时的水汽浸润,颜色深了一块,边缘隐约透出底下红肿破溃的皮肉。几处冻疮的破口甚至渗出了淡淡的血水,染红了部分布条。这双手,丑陋、狼狈,布满了苦难的痕迹。
萧珩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那目光锐利如刀,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审视。他看得极其仔细,从缠裹的布条,到红肿的手背,再到破溃渗血的指尖。书房里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他冰冷目光扫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沈清辞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耻辱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她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所有伪装,赤身裸体地暴露在寒冰地狱之中。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将她压垮时,萧珩的目光终于从她的手上移开,重新落回她惨白如纸、布满冷汗的脸上。他的眼神依旧深邃冰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刚才审视的只是一块朽木。
“北疆的冻疮,倒是顽固。”他淡淡地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随即,他话锋一转,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既是懂药理,便自己想法子治好它。”
沈清辞猛地一怔!自己……想法子治好?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允许她用药?还是……一种更深的警告和考验?给她一丝希望,然后看着她挣扎,再无情碾碎?
不等她细想,萧珩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最后的宣判:“十日内,若还是这般碍眼,这双手,也不必留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贯穿了沈清辞的四肢百骸!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书案后那个如同神祇般冷漠的男人!烛光在他深邃的眼窝中投下浓重的阴影,薄唇抿成一道冰冷的直线。
十日!
治不好……就废掉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