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书房那惊心动魄的一瞥,如同在沈清辞心湖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滔天巨浪久久无法平息。回到浣衣房,王嬷嬷那刻薄的咒骂和刁钻的活计仿佛都隔了一层厚厚的迷雾,模糊而遥远。她的心神,完全被那个阴影角落里、深褐色册子封皮上,针尖般大小的墨点印记所占据。
是它吗?
真的是父亲那独特的标记吗?
那本册子……里面记录了什么?是父亲的笔记?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萧珩内书房最隐秘的角落?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窒息的压迫感。那间森严书房里无处不在的威压,张嬷嬷锐利如刀的目光,都让她不寒而栗。去探寻?无异于自寻死路!萧珩的内书房,必然是龙潭虎穴,机关重重,守卫森严。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若那真是父亲的手稿,甚至是……与当年冤案有关的线索呢?难道就任由它躺在那里,被尘埃掩埋,或是被萧珩发现后彻底销毁?
巨大的矛盾撕扯着她的灵魂。一边是求生的本能和对萧珩刻骨的恐惧,一边是为父鸣冤、查明真相的执念在疯狂叫嚣。她如同站在万丈悬崖的边缘,前方是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后方……亦是绝路。
傍晚,拖着疲惫不堪、心神俱裂的身体回到那间冰冷潮湿的耳房。饥饿感早已麻木,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寒冷和挥之不去的惊悸。她蜷缩在冰冷的土炕上,用那块破毡子紧紧裹住自己,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窗外的风声如同鬼哭,每一次呼啸都让她心惊肉跳。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推门声响起。
沈清辞瞬间绷紧了神经,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坐起,警惕地望向门口!
不是王嬷嬷那粗暴的踹门,这声音……小心翼翼。
门缝被推开一条细缝,一张瘦小苍白、带着怯懦和担忧的脸探了进来——是小哑女!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小的、用油纸包好的东西,警惕地看了看外面,然后飞快地闪身进来,迅速关上门。
“你……”沈清辞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但依旧警惕。小哑女是她在北疆奴营救下、又一起被带到王府的女孩,也是这冰冷王府里唯一对她释放过善意的人。但此刻,她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小哑女没有说话,只是快步走到炕边,将手中的油纸包塞进沈清辞冰冷的手里。油纸包带着微弱的体温,里面是熟悉的、浓郁的艾草和紫苏混合的草药气味——正是之前老忠叔暗中送来的那种!
小哑女指了指沈清辞缠着布条的手,又指了指油纸包,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关切和催促。然后,她警惕地指了指门外,又对着沈清辞用力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焦急的警告,似乎在说:小心!有人盯着!
做完这一切,小哑女不敢多待,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迅速溜了出去,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沈清辞握着那包带着微弱体温和关切的草药,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暖流。在这吃人的深渊里,这点微弱的善意,如同寒夜里的萤火,虽不能驱散黑暗,却足以慰藉冰冷的心。小哑女的警告更是让她心头警铃大作——有人盯着!是谁?王嬷嬷?还是……萧珩的人?
她不敢点灯,在黑暗中摸索着解开油纸包,将散发着清苦药香的粉末小心地敷在双手的伤口上。清凉的感觉暂时压下了火辣的刺痛,却无法抚平内心的惊涛骇浪。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沈清辞躺在冰冷的炕上,辗转反侧。内书房那本册子的影像和父亲温和带笑的脸庞在脑海中交替闪现。老忠叔的沉默,小哑女的警告,萧珩那冰冷的注视……无数的画面碎片交织碰撞。
去?还是不去?
这念头如同毒蛇,反复噬咬着她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