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凌锋冰冷的声音终于响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怎么回事?”
沈清辞心头剧震!他注意到了!他果然在观察她!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是如实说出王嬷嬷的刁难?还是……不行!在不明凌锋意图之前,贸然告状只会引火烧身,王嬷嬷的报复她承受不起。
“回……回大人话,”沈清辞的声音干涩发颤,依旧低着头,“是……是奴婢在北疆落下的冻疮,天气寒冷……复发了……”她选择了一个半真半假、最稳妥也最不引人注目的理由。北疆苦寒,落下冻疮再正常不过。
凌锋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沈清辞心头。她能感觉到那道审视的目光在她缠着布条的双手和低垂的脸上来回扫视,仿佛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
“王府的规矩,”凌锋的声音依旧冰冷,听不出喜怒,“下人带病当差,若是出了差错,罪加一等。”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去管事处领些冻疮药膏。三日之内,把手处理好。澄怀堂的差事,若因你耽搁或出错,严惩不贷。”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脚步声沉稳地消失在回廊的另一端。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沈清辞才感觉压在心头的巨石被移开,整个人几乎虚脱。她扶着冰冷的廊柱,大口喘息,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凌锋的话,看似警告和命令,却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让她去领药膏?是单纯的怕她耽误差事?还是……某种隐晦的……关照?
她不敢深想。但无论如何,凌锋的命令给了她一个正当理由去拿药!这对她溃烂的双手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沈清辞继续艰难地完成清扫工作。当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浣衣房时,王嬷嬷那张阴沉的脸立刻迎了上来。
“小贱蹄子!在书房那边磨蹭什么?是不是又想偷懒耍滑?还是……又去勾搭哪位贵人了?”王嬷嬷的三角眼在她身上逡巡,试图找出任何可以借题发挥的破绽。
沈清辞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低眉顺眼,将凌锋的命令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回嬷嬷,凌大人吩咐奴婢去管事处领些冻疮药膏,说是……怕耽搁了澄怀堂的差事。”
“凌大人?!”王嬷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更深的不甘。又是凌锋!他竟然还特意吩咐给这贱人药膏?!王嬷嬷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像是吞了一只苍蝇,怨毒、忌惮、还有一丝无法理解的恐慌在她脸上交织变幻。
最终,她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恶狠狠地剜了沈清辞一眼,却终究没敢阻拦,只是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警告:“别以为有凌大人一句话就能上天!给我记住你的身份!药膏领了赶紧滚回来干活!”
沈清辞默默转身离开。去管事处的路上,她心中疑窦丛生。凌锋的态度,太奇怪了。那冰冷的警告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
当她从管事处领到一小罐散发着淡淡清苦药味的冻疮膏时,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更加沉重。这罐药膏,究竟是疗伤的药,还是……新的试探与枷锁?
傍晚,当她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回到那间冰冷潮湿的耳房时,意外地发现门缝下塞着一个小小的、用油纸仔细包好的东西。她警惕地捡起来打开,里面赫然是几块干净的纱布,还有一小包散发着浓郁艾草和紫苏气味的草药粉末!正是她之前用来救治小哑女的草药!
没有署名,没有只言片语。
沈清辞握着那包带着余温的草药和纱布,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暮色。老忠叔佝偂的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险象环生的一天。冰冷的警告,意外的药物,无声的援手。这深不见底的王府,每一步,都如同在薄冰上行走,危机四伏,却也……暗藏着一线难以捉摸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