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闻言,身子一僵,哭声一顿,“爷,都怪臣妾,臣妾没给弘昀一个康健的身体,让他从小饱受病痛的折磨,生病了也不与臣妾说,是臣妾失职!”
李氏说着说着,就泪流满面扑到弘昀身边哭嚎:“弘昀,额娘对不起你啊!”
弘昀轻咳一声,奋力睁开眼睛,看看胤禛,又看看额娘,吃力道:“不怪...额娘,是...弘昀...没福气!”
即使生病,弘昀的乖巧与懂事,依旧让人心疼。
福晋乌拉那拉氏,抹掉眼角的泪水,余光看向李氏,不知李氏是否会后悔,没了这么个乖巧懂事的儿子。
宋氏也在一旁抹眼泪,只是眼里藏了一抹讥讽和快意,她哭是因为她想起了她的大格格,还不满周岁就夭折的大格格;
讥讽是:李氏生了四个孩子,三个儿子却被她自己作没了两个,宋氏抬眼看到胤禛的脸,心里暗讽,如今更是连四爷的宠爱也作没了。
报应啊!
她还没动手,她就把自己作成如今的地步。
其他后进来府的女儿,也各个跟着抹眼泪。
一个时辰后,苏培盛带着气喘吁吁的李太医入府,只是诊断结果和府里大夫差不多,唯一区别就是可以开些药,让小阿哥走的时候,没那么痛苦。
胤禛紧紧抱着儿子,凤眸低垂,深深凝视着那张苍白染血、呼吸微弱的小脸。
贵为皇子又如何?
在生老病死面前,一样渺小无力。
这是他第三次面临丧子之痛,权力也有无法触及的角落,也有无法挽回的遗憾。
胤禛请了李太医,弘昀生病的消息也就传了出去。
乾清宫。
批阅奏折的康熙帝笔锋一顿,听着梁九功低声回禀雍亲王府二阿哥病重、雍亲王请李太医过府的消息。
皇帝的目光落在堆积如山的奏章上,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经历过太多丧子之痛,深知其中剜心之痛。
片刻沉默后,他沉声道:“朕记得库里还有两支上好的百年老参?
再取些川贝母、雪蛤膏…一并赐给雍亲王,给弘昀阿哥补养身子。
告诉他,好生看顾孩子,缺什么药材,直接从御药房支取。”
消息如涟漪般在后宫扩散。
德妃闻讯,虽素来与胤禛母子情分淡薄,但听闻孙儿病重,也命人送来了几匣子温补的燕窝、阿胶,并嘱咐了几句“精心照料”的场面话。
其余后妃也或多或少跟着皇帝的举动,或送些药材,或派心腹嬷嬷前去探视慰问,以示关怀。
还有胤禛的那些哥哥、弟弟们,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爷都做出了表示。
一时间,因废太子风波,冷淡多日的雍亲王府门庭,竟因弘昀的病,恢复了往日的几分“热闹”。
接下来的几日,胤禛觉得异常疲惫。
一方面,他依然需要扮演好太子阵营的角色,在朝堂上、在康熙面前不动声色地周旋;
内心的不甘与对权力的渴望并未熄灭,反而因弘昀的病危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郁。
另一方面,弘昀病榻前的消息不断传来,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糟。
他表面上依旧冷静,批阅公文的手却偶尔会不受控制地颤抖。
终于!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苏培盛几乎是爬着进来报丧的,声音嘶哑:“主子爷……弘昀阿哥……卯时三刻……殁了……”
死寂。
胤禛背对着门口,身形定在原地,仿佛一尊石雕。
温暖的阳光落在他挺直的脊背上,却透不出一丝暖意。
昨日还让他注意身子的小人儿,就这样没了!
他猛地闭上眼,下颌线绷得死紧,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将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某种声音死死压了回去。
不能失态,他是皇子。
外面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
汗阿玛、太子、兄弟们……任何一丝软弱都会被放大、被利用。
然而,心底那份巨大的空洞和尖锐的痛楚,却无处安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