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晞脾气大但很讲理,乳母好声好气地说,元晞听着,捕捉关键词,听到额娘在暖阁,立刻冲乳母伸出白胖的手臂,乳母笑着给她穿好衣裳,套着毛茸茸的银鼠小坎肩,搂在怀里,粉嘟嘟、白胖胖,汤圆儿似的一团。
宋满看着她,眉目便全舒展开了,笑着将女儿接过来,柔声问:“睡得香不香?饿没饿?额娘有些事情做,才比你早醒一些,明日一定搂着你一起睡到最后,好不好?”
元晞其实现在还不太能听明白大长句子,但她很满意宋满和她说话温柔平等的态度,也认真地点着头,宫人将她的点心端上来,冬雪走进来,在帘子后住脚垂首。
宋满看她一眼,冬雪轻声道:“福晋那传点心了。”
“我知道了,取我出门的衣裳备着。”宋满这边打发元晞吃饭,元晞听到“出门”两个字,眼睛顿时一亮,“去玩!”
宋满摇头轻笑,“不是去玩儿,额娘要去嫡额娘那里说会话,你在家等着额娘。阿玛昨日给你带回来一只好漂亮的花灯,等会叫孔妈妈带你去看,好不好?”
元晞非常想跟宋满一起出去,但出门这个提议今早已经被否决一遍,这会额娘看起来虽然温柔,态度也仍然坚决,元晞女士满面愁容地叹了口气,张大嘴咬包子。
小包子做得精细,只有她小拳头那样大,元晞一口嗷呜吞下一半,才满意一点,亲娘宋满只想扶额闭眼。
到上房无非是那些套话,佟嬷嬷服侍宋满披上斗篷,想了想,还是提醒:“主子的态度,要格外惊喜谦卑才好。”
她对福晋的赏赐惊喜、感激、愧受演得越真,福晋越着急。
宫人扇风这一招已经用起来了,风言风语传进了宋满的耳朵里,福晋的厚赏明显超过了妾室能承受的范畴,正常人应该惶恐不安了吧?
宋满还是傻乐着一边感觉承受不起,一边感激福晋,对福晋来说,这是半个月白忙活,简直能噎得人饭都吃不下。
下一步,福晋就会扩大外界推手的范围了,如果只是宫人的猜测恐吓不管用,再来一点明面上的敌人呢?南薰殿总共那几个人,福晋能用的招数和人手其实也有限。
宋满微微一笑,“多谢嬷嬷提点。”
佟嬷嬷忙低头,她是摸不透这位主子的底,也升不起再试探的心了。
她老了,大家稀里糊涂地过下去就很好了。
宋满到上房里自有一番念唱作打,她当年为了搞项目,甚至帮甲方老人操办过大寿,想要赚钱,就不能太清高要脸,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在职场里摸爬滚打几年,自动就学会了。
福晋是贵族培养、宫廷培训出的正统路线,讲究说话做事含而不露,她属于歪门邪道野路子出身,正适合演会意不到潜台词的傻大姐。
福晋被她真情实意的感激和诚惶诚恐的道谢弄得眼前发黑。
京里下了一日的雪,多少算计、纠缠都被隐藏在雪地里,从窗内往出一望,满眼都是银白之色,宫人们扫出通道,也忙着避寒去,紫禁城中的时光好像在此刻凝固,墙角探出覆着雪的松枝,宋满从正房回来,一身轻松,打发元晞在炕上玩小老虎,她临窗继续画花样子。
下晌四阿哥回来时脚步声也难得地很重,一行人冒着雪向内来,宋满听着脚步声近了,笑着起身相迎。
“这是做什么?倒像是花样子,给元晞的衣裳?也不像,怎么这样大。”四阿哥看着几乎铺满了书桌的纸张,有些疑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