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的雪粒子打在窗棂上沙沙作响,像是谁在暗处磨着针尖。苏研捏着密报的指尖泛白,德嫔银镯子与吴院判的关联像根线,把当年生母“暴病”的旧案又勾出个线头。忽听得殿外阿槿压低声音:“小主,慈宁宫的秦公公在暖阁候着,说太皇太后有赏。”
她将密报塞进妆奁夹层,铜镜里映出双眉微蹙的脸。孝庄这时候赏东西,莫不是为昨日长春宫的事?踩着覆了薄冰的青砖进暖阁,就见秦公公捧着个描金漆盒笑得满脸褶子:“宁常在好福气,太皇太后特将昨儿个科尔沁贡的千年野山参赏了您。”
漆盒掀开的刹那,满室陡然漫开股清冽药香。那参品相竟真如古画里的灵物——根茎蜷曲似卧鹿,枣红色参须垂落过尺,衬着明黄锦缎像捧燃烧的炭火。旁边伺候的小蝉“呀”了声,慧妃宫里的李总管昨儿个还炫耀慧妃得了支五十年的老山参,跟这比起来简直是草芥。
“太皇太后厚爱,奴才愧不敢当。”苏研福身时余光瞥见秦公公袖口的暗纹,跟昨日来搜查的内务府太监竟是同个绣坊的活计。孝庄这老狐狸,怕是早就知道慧妃耍的把戏,送参既是敲打也是试探。
“太皇太后说了,”秦公公拖长调子,“常在医术好,这参补气养血最是相宜,总比搁在库房里蒙尘强。”这话听着是体恤,实则点她昨日在长春宫露的那手医术。苏研指尖摩挲着盒沿的鎏金缠枝纹,沉默不语。
等秦公公一走,阿槿立刻关紧门窗:“小主,这参少说值上千两银子,慧妃要是知道了准得气死!”小蝉捧着参盒爱不释手:“要不咱炖了补补?小主您昨儿个跟李总管动手,脸色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苏研却盯着参须上凝着的露珠出神。孝庄把这烫手山芋扔过来,无非是想看她会不会像慧妃那样把宝贝捂死在手里。她忽然笑起来,那笑意却没到眼底:“去取个白瓷盘来,再备两副锦缎匣子。”
雪光映着她拆参的手格外稳当,银剪“咔嚓”剪断主根时,阿槿惊得差点咬了舌头:“小主!这参分不得啊!”苏研没吭声,将半支带须的主根放进个素面锦匣,又把另半支较细的侧根装进镶玉匣子,剩下的参须小心收进密封的瓷罐。
“阿槿,你把素面匣子给苏麻喇姑送去,”她用帕子擦着剪刀上的参液,“就说看她老人家近日操劳,这半支参炖鸡最是滋补。记着,要提她左膝的旧伤,当年随太皇太后入关时落下的那处。”
阿槿抱着匣子走后,小蝉还在发愣:“那...镶玉匣子呢?”苏研将匣子推给她:“你去太医院,找院正张景和。就说昨儿个用了他库房的温经汤药材,这半支参算补给他的损耗。”
“给...给太医院?”小蝉差点把匣子摔地上,“那可是千年参!张院正上个月还帮慧妃说过话呢!”苏研望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想起张院正每次查房时总在她药方上多瞄两眼,那眼神不像慧妃的人,倒像是藏着什么心事。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用银簪挑了挑灯芯,火苗“噼啪”爆了个灯花,“慧妃能动用内务府查咱们,靠的就是太医院给她撑腰。张院正要是收了这参,以后咱们用起药材来,总不能再跟以前似的处处卡壳。”
掌灯时分阿槿回来时,睫毛上还沾着雪花,眼睛却亮得惊人:“小主!苏麻喇姑见了参匣子,手都抖了!她说...她说自打孝端文皇后过世,再没人记得她膝盖的老毛病。还说您‘心里有尺,眼中有光’,比宫里那些捧着金子当命的主子明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