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蝈蝈,你果然是舍不得我那张紫檀香木的八仙过海拔步大床!”
“我……我还舍不得太太。”
“从前老爷临行前,你是不是也这样对老爷说?”
“太太取笑我!”
“笑笑不好么?大家都太久没有笑了。”
“可现在还是……丧期。”
礼教规矩这会儿突然撞回了螽羽的身上,她顿时赧然。
“难过不是演出来唱出来的。伤心就是伤心,开心也就该开心。”夫人抓过她的手,用指尖握了握,“……我们都要好好地在这人间活下去,好不好?”
未亡人白衣缟素,灵堂上幡经堕火。
而庭院里小荷已露初芽,凌霄已登高檐。
她腹中怀着稚子那好似鼓点般的怦然心跳。
“好。”螽羽点点头。
【卅柒】血雨
-
棺椁下葬的七天一过,夫人便将留在府上从前跟随老爷做事的人马清点整饬起来。
到了六月,夫人启程去往省城。
临行前当然受到了诸多阻挠。据说有个张氏宗族的老太爷拄着拐杖拦在马车前,要拖着夫人到宗祠去请罪——她竟不为老爷服丧三年,未经商议准许便要出门经商,敢做出这样败坏门庭的事,真是“无法无天”。
夫人下了车,一把“扶”起老太爷,“扶”着老太爷回了屋,转身出门上马,这次连轿子都不坐,直接驾马离去,一骑绝尘。
重振旗鼓并非易事。
夫人带着一箱箱金银财宝启程,回来时箱子都是空的,只放了些绸缎布匹、茶叶点心一类的小东西算作礼物。
就这样一趟又一趟的来来去去,不觉间已是八月中旬了。
盛夏闷热,螽羽每日每夜困乏,仿佛腹中胎儿为了健康长大,将她身上每一寸肉、每一寸皮、每一丝发的精神都吸了去。
夫人每次回来看到她,都说她瘦了。
螽羽知道夫人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极为忧虑:螽羽素来体弱,这一胎也并非精心调理后所得。医师时常嘱咐,胎儿或有气血不足之症,需得小心静养方能挨到足月生产,每日下地走动万万不能超过两个时辰。
她当然已经得到最好的照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