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在此如皇帝亲临,需得下跪接旨!”
仆人忙递了软垫上来。
夫人看也没多看一眼,松开螽羽的手直直跪下了。
众人便跟着乌泱泱跪下一片。
那太监清清嗓子,脸上沾了卷进来的雨,混着白粉往下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张祐海,航江崖仪县人士,为人纯孝,惠施多方,自荐为国用其才使其器,嘉平十二年特进内务皇商……”
说得一串摛章绘句雕文织采,也不知夫人究竟在听还是没在听。
圣旨中略写了些张祐海所做之贡献、所犯之脏罪、所受之牵连。
末了便道:“——终得沉冤昭雪,奈何身死不能复生。评其功过,相抵之下功大于过,圣上哀感其忠顺,特诰封张祐海正五品航江和水府通判进阶奉议大夫,封赠张祐海之妻五品宜人,享正五品俸禄……钦此!”
什么也没说,也什么都说了。
人被杀了,是以贿赂请赇、依附乱党“治罪”,可过了数月查出来却又是“冤枉”的。由此朝廷给予补偿,而补偿的东西正是张祐海汲汲营营一辈子渴求的“官”位。
“还不接旨?”
夫人抬起手,接过那明黄绸缎包裹着的黑色犀角卷轴。
堂屋里静静的,只有风雨大作的哭嚎声。
“还不谢恩?”那太监提醒道。
“……谢恩?”夫人笑了。
“夫人这是何意?”
“我是笑,这有什么好谢的?不过是张祐海已没了用处,朝廷钱财亏空,要杀鸡取卵了。既已杀了鸡取了卵,我这只鸡还得谢谢不杀之恩吗?”
那太监大骇:“你!你这以下犯上的大不敬之辞,是诛九族的大罪!若我禀告圣上——”
“而现在又来封什么虚职、封什么诰命,不就是因为四月飞雪冤魂作祟,你们这些怕死的东西害怕了,这才总算想起来要抚慰死者亡灵,讨个心安了?”
太太手中那卷明黄色的圣旨啪嗒一声滚落在地,被雨水浸湿。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当初杀了人的是谁,冤屈了人的是谁,黄鼠狼给鸡拜年,呵!我接了这张破纸已是给你们脸面,休得再想从我嘴里听到半句好话。”
“大胆!你、你这山野泼妇胆敢——”
太监蓦地住了嘴。
只见他身后跟着的官员卫兵也脸色大变,僵在原地。
螽羽赶忙上前,只见夫人跪坐在地上昂起脸来,脸上双目血红、眼角朝上撕开,一张牙齿锋利的大嘴裂到耳根。
她忙拦在夫人身前。
夫人在她身后阴恻恻地说:“既是来到了我的地盘上——”
“太太!”螽羽颤着声大喊道,“您病体未愈,既已接了旨,赶快回去休息吧!”
“……不过寥寥几人,我纵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