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赈济的豆粥却越来越稀薄,频率也从原来的每日?两次降为每日?一次。
城郊的焦臭气息越来越浓,焚烧的速度赶不上死亡的速度,为防止瘟疫滋生?而覆盖的石灰面积愈来愈大,开始时还像是?牛皮癣,慢慢就成了白癜风,整个大地?像是?盖了一层骨灰。
城外犹如?人间炼狱,城内的光景也没?好到哪里去。
繁闹了三年的市肆如?今静得可怕,饥饿的肠鸣声代?替了从前?热火朝天的叫卖,商铺大多都上了门板,门口的石缝里长出耐旱的棘草。
路上零星有几个蔫头耷脑的行人,大多饿得面黄肌瘦。每日?正午,日?头最酷烈的时候,街上总会摇摇晃晃地?倒下几个,倒下了就再也爬不起来。沿街的人家最开始还会搭一把手,将人扶进屋喝上一口水,后来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整整十个月滴雨未落,整个天下都旱透了,人心一点就着。
大军在前?线战败溃逃的流言不胫而走,几日?之内衍生?出无数个版本,不满的情绪以燎原之势在整个都城蔓延开来。几日?之内,先后出现了数次闯府衙、打官差之事,朝中那些?蛰伏了许久的边缘人纷纷跳出来,有的弹劾负责后方?押运的襄阳太守丁仲文,有的则更进一步,在朝堂上公开指责尚书左仆射温衡玩忽职守、救灾不力。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丁仲文和温衡只是?个幌子,这些?人如?今还不敢对幌子后头那个小?妇如?何,李军大败毕竟只是?个凭空捏造出来的谣言,他们还得再耐心一些?,安静等待谣言成真?的那一日?。
不过?,张衷等人已经?等不及了,谢女为灾情急昏了头,竟然主动往他们手里递了一把刀。
都城南郊十几里外,破旧的火神庙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心醉神迷的米粥味道。
灾民们许多日?不曾闻到这样浓郁的粮食香,许多人愣愣地?望着碗里碧莹莹的上等稻米,竟然不知道如?何下嘴。软糯弹润的米粥入喉的那一刻,人们发出了幼兽第一次食肉时那种满足的怪叫,他们边吃边流泪,吞咽的动作越来越急,干瘪的肚子越吃越饿。
张衷冷眼打量这些贱民的丑态,不耐地?耸起眉头。
“行了,都别吃了,不怕撑死你?们!”说话?的是?他身旁的酒糟鼻,此人方?才一直哈着腰,直到此刻才将腰直起来,指着几个门口把守的汉子,“你?,还有你?,去把他们的碗收了!”
这人本是?随着官军入吴会乞食的流民,张衷用三个蒸饼买了他的命,将他带回江陵。
先前?劫持军粮就是?酒糟鼻带的头,怂恿流民与官兵拼命的也是?他,拼命的人都成了刀下亡魂,他趁乱悄悄地?溜了,跑到城中散布流言。
酒糟鼻被张衷喂饱,干起活来分外卖力。他清了清嗓子,冲着庙里的流民大声道:
“你?们都给我听?着,救你?们性命的是我家主人庾相公!如?今这个世道,米比你?们的命都贵,我们家相公从一家老小的口粮里省出这些?米来喂你?们,是?因为他心地?善良,不忍心看你?们受苦!”
“他不图你?们的报答,只要你?们明白一个道理:将你?们害成如?今这般境地?的是?李勖和谢韶音!李勖败光了整个大晋的粮食,打了个大败仗,自己带着兵跑了!你?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谢女却穿着绫罗绸缎,日?日?山珍海味,吃着你?们的肉、喝着你?们的血……”
流民们填饱了肚子,听?得入神。
他们不知道谁是?尚书左仆射、谁是?大司农,却都知道谁是?李勖、谁是?谢韶音。愤怒有了明确而具体的对象,发泄出来才会格外有力。流民们鼓噪起来,个个义愤填膺,恨不能将那对祸国乱政的奸夫□□撕成碎片。
“杀李勖!杀谢女!”
“杀李勖!杀谢女!”
……
酒糟鼻偷着看了眼张衷,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谢氏妖女把持朝政,不想着如?何赈灾,反倒沉迷于烧香拜佛,将大把的银钱和成担的粮食都舍给寺庙。她建造的那些?佛像、修筑的那些?庙宇,哪个不是?民脂民膏?你?们说,她该不该杀?”
“该杀!该杀!”
饥民们异口同声,愤怒呼喝。
酒糟鼻满意地?点点头,话?音一转,继续道:“现在,你?们为父母妻儿报仇,为国家除害的机会来了!明日?巳正,谢女会到城外的香昙寺烧香。庾相公已经?为你?们买通了山门的沙弥,以午时的钟声为号,钟声一响,当杀入其中,教妖妇死无葬身之地?!”
……
翌日?晨起,一行犊车自城中驶出,出城门后径直往香昙寺的方?向而去。
巳正时分,韶音准时出现在大雄宝殿之中,佛前?上了三炷香后,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目祈祷。上座、寺主、维那等人静立一旁,除了几个贴身侍卫候在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