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端倪了。
手中的帛书被他攥出了一层潮汗, 孟晖换了手,回头看韶音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的鹤苑,这才舒出一口气, 抬步进了议事厅。
他恭恭敬敬地将帛书呈给谢太傅, 将昨夜发生之事一一道来?。
昨夜的会稽郡很热闹, 刚发过一场洪水, 又酝酿起了一场四面?开花的地震,波及山阴、诸暨、余姚、上虞诸县,几乎遍布会稽全境, 震中则位于四明山下永宁墅, 王氏老宅。
高?陵侯爱水禽,在永宁墅的白鹭洲上养了许多绿头鸭、麻鸭和鸳鸯,此?处水草丰美?,食物充足,偶尔也会吸引来?一些?野鸟, 现?如今在栅栏里霸占了最?佳觅食地的两只苍鹭就是去年冬季飞来?的。
这对不速之客仗着自己体型庞大,又爪尖喙利, 便肆无忌惮地抢夺饲料, 将其他小禽都?挤到了犄角旮旯, 俨然是白鹭洲双霸。若有哪只小禽敢反抗, 便会遭到它们的凶猛啄咬,弄得浑身上下秃羽斑斑, 伤痕累累。
昨夜里却出现?了一个奇景,高?陵侯得到下人禀报,特地将两个儿子都?召到此?处,要他们一道观赏。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那一对趾高?气扬的苍鹭竟然被一群小禽围在中间,群起而攻。
苍鹭最?开始自然是不会将它们这些?手下败将放在眼里,不过略微抖抖翅膀,再凶猛地唳鸣几声,就将头前几只绿头鸭驱退了。
也许是受欺压太久,也许是再不反抗就会被活活饿死,这些?小禽像是下定?了必死的决心,当真是屡败屡战,齐心协力之下,竟然合力将那两只庞然野物给打得节节败退,最?后只能张开翅膀逃离此?地。
高?陵侯看得心中畅快,拊掌大笑?道:“六国之所以败于秦,皆因其不能齐心协力也,若有这些?小禽的心志,强秦又有何惧哉!”
说着命人打扫战场,又亲自用精米细面?慰劳了一众得胜的诸侯。
两个儿子看得面?面?相觑,王微之皱起眉头,率先道:“阿父到底想说什么?”
“你们都?坐下。”
高?陵侯早就已经命人在水边设下三席,他这夜似乎雅兴不浅,入座后便浮了一盏百末旨,之后朝着王微之笑?道:“我?儿如今也二十有一,早到了成家的年纪,也是为父疏忽,竟将你耽搁至此?。前日已为你定?下一门亲事,正是你外家表妹莹琼,等到眼下这桩事过了,为父就为你操办婚事。”
王耀之闻言顿时一惊,一下子看向兄长。
九郎心里装着谁,做阿弟的最?清楚,他这么个孤傲狷介的性情,要他娶旁人,只怕是比杀了他还教他难受。
王微之却像是早就料到了会有今日一般,苍白的面?孔上缓缓浮现?出一丝惨笑?,那笑?是顿挫而不连贯的,像是三尺冰川下深埋的羊脂玉忽然为猛火炙烤,一寸寸裂出的细细纹路。
十二郎心中愀然,别过头去不忍再看,思及阿纨出嫁那日经由自己之手送过去的那只独活香囊,愈发为兄长揪心不已。
王微之垂眸笑?了笑?,淡声道:“阿父说的眼下这桩事,是什么事?”
高?陵侯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很是满意他的冷静,没有答话,转而看向神情激动的幼子。
“十二郎也一十有八了,为父也为你看好了一门亲事。山阴孔家之女素有贤名,堪为佳妇,等你兄长完婚后,阿父再为你操办。”
王耀之面?上的悲伤还来?不及转换为震惊,人就已经跳起来?,“山阴孔女?阿父说的不会就是被九郎捉奸的那个孔珧吧?谁爱娶谁娶,反正我?不娶!”
简直是笑?话,琅琊王氏的十二郎想娶谁不行,凭什么要娶一个声名狼藉的小门小户之女,王耀之怎么看高?陵侯怎么觉得他不太正常,眼角眉梢都?是亢奋,活像是被刚才那群嘎嘎乱叫的鸭子附体了。
“你给我?坐下!”高?陵侯忽然沉了脸,深深拧紧眉心,“婚姻是家族之事,岂容你一个小儿置喙?为父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在通知你,你知道就好。”
王耀之一时半会难以接受这个噩耗,嘴巴张了老大,一句“您当真么”,还有一句“为什么”,在喉咙里打架,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十二郎还看不出来?么,阿父不光是自己要做鸭子,还要让你我?二人也跟着他一道做鸭子。”
王微之忽地笑?出声来?,笑?得呕哑嘲哳,像是鸭子的难听怪叫。
他生得与高?陵侯十分酷肖,高?陵侯看着这个爱子,常常觉得是在看着年轻时候的自己。如今的王九郎与当年的王玉公一样惊才绝艳,唯一不同?的,就是九郎生错了时候。
做父亲的满腔怒火都被他这瘆人的桀桀怪笑?给浇灭了。
“九郎,为父从来?以你为傲,你要做什么、不做什么,为父也从不逼迫你。可是如今不同?了,大晋早就不是从前的那个大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