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历阳兵变之前,将?军便已经整顿全军,将?这些人或剔或贬。他们本?就是少数,赵化吉一死,这些人失去了主心骨,更翻不起?什么浪花。”
“如此甚好!”
韶音至此心思大定,教人召来孟晖等人到议事厅里详定计策,一一布置下去,只待收网捞鱼。
人散之后,孟晖随在温衡身侧行走,看四下里无人,便悄声?道:“姑父,咱们这位夫人当真是厉害,亏得当初没被王家那小子劫走!”
温衡一笑无话,心思比他想得更远。
李勖之志不在一个徐州,更不在与冯毅争功,当个什么扶大厦于将?倾的救世之臣。他的志向虽从未宣诸于口,温衡追随身边多年?,早就心领神会。
若真有那么一日,却?不知这位出身谢氏,聪明果决,又颇有权欲的谢女到底是贤内助,还是第二个吕后或章德窦皇后了。
自然?,眼下思虑这些还为?时尚早,且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
今年?的雪似乎格外多些。
自第一场下了个痛快之后,老?天爷仿佛上了瘾,隔三差五便要撒一把鹅毛下来,不分时辰也不分地?方,就那样纷纷扬扬且毫不知趣地?落下来,无端阻隔了人的视线。
隔着毛茸茸的雪幕,孔珧定定地?望着前方。
“今年?也不知怎么了,咱们江南几时下过这样的大雪,女郎仔细着凉,还是早些回府……”
婢子阿悦嘴里絮叨着,一面将?一柄油纸伞撑到孔珧头顶,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喉咙里余下的尾音便被打着旋的雪花带走了。
十来个红袍郡官打着仪仗,簇拥着一个黑袍男子行在路中。
这男子身量极高,替他撑伞的吏员须得将?手臂打直,高高擎过了头顶,方才能为?他堪堪遮蔽些风雪。
他本?人却?像是不惧风雪,每一步都迎着风,步伐迈得稳而阔,衣袍鼓荡间,不期然?将?雪色落了满身。
六出片片似飞花,飞蛾扑火般地?吻上他轩昂的眉宇,很快便粉身碎骨,融化无踪。
他那两道剑眉益发浓黑似墨,醒目、肆意地?挥毫在铺天盖地?的大雪之中。
天地?间很快只剩下一片白茫,不见了簇拥的文武官吏,也不见了那轩昂威严的黑袍男子。仿佛是市井谰言里流传的志怪故事,庙宇中刀刻斧凿的神祇灵光一现,之后便杳无声?息地?消失于人间。
琉璃色的世界里似乎不曾存在过那两道飞扬的浓墨,孔珧望着虚空,一时间不禁怅然?若失。
雪下得太大,拂了一身还满,衣裙鞋袜不觉间已湿透。
阿悦踮起?脚巴望一行人离去的转角,末了小声?道:“这人……莫非就是那位李都督吧。”
那位起?家寒门草莽的战神李勖,近日在会稽郡中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前年?浙东大乱,正是因了他方才恢复安宁,街头巷陌至今仍有人对当年?的战况津津乐道。这次又是他,只带了区区千人便将?长生道匪三万余人阻挡于会稽界外。
李军初入城时,满城百姓皆闭门不出,生怕遭受劫掠之祸。岂料李军纪律严整,竟对百姓秋毫无犯。
倒是平日里横行乡里的地痞无赖和贪墨枉法的小吏老?实了许多,这才短短几日,连孔珧这样云英未嫁的女郎也敢带着婢子出门采买了。
“李勖,李勖。”
孔珧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逐个音节地?揣摩着,也不知为?何,她直觉里便确信他就是方才那匆匆一瞥的黑袍男子。
“唉!怪不得隔壁的月奴整日价将?他挂在嘴上,李都督李将?军地?乱叫一气?,魔怔了一般,他的确是生得……生得好啊!”
阿悦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描述那股雄俊而沉稳的男子气?度,又觉得“貌比潘安”这样的形容不妥贴,因就笼统成了一个“好”字。
“只可惜!”她忽然?老?气?横秋、没头没尾地?叹息了这么一声?,“这么好的郎君,如何就早早地?娶了妻室,也不知他的夫人生得什么模样,配不配得上他。”
“休要胡说。”
孔珧低低地?斥了一句,敛起?秀眉当先走了,阿悦吐了吐舌头,赶紧从后面跟上。
孔珧不知不觉将?步伐放得极慢,沿着湿滑的青石板路,一步套着一步,踽踽地?走着。大雪留下了他的足迹,她一时起?了痴念,踵着地?上的印迹而行,直到暮色四合,闾巷的灯火一盏接一盏地?亮起?。
那行蜿蜒的脚步在一处颇阔气?的宅门前戛然?而止。
孔珧甫一抬头,人便是一惊:不知不觉间,竟已经走到了自家门口。
忽然?,一骑快马从门里驰出,电闪一般呼啸着奔入了茫茫夜色。掣起?的寒风将?门口扫堆的静雪激得跳起?了胡旋舞,孔珧两鬓的青丝已凌乱。
“他、他……那不是……”
阿悦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孔珧闪避到一侧,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