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丝毫不为所动。
“我?、我?……”韶音心乱如麻。
她方才说,不能将家族罹受之难算到一个孩子?的?头?上,可他?却偏告诉她,长生道全教皆兵,这孩子?手里也可能沾过谢氏的?鲜血!
五叔、二十七叔、姑父……那么多的?亲人丧命于长生道的?刀下,他?们前一刻还笑着逗她说“阿纨又惹你?父亲生气了?走,我?带你?找他?算账!”下一刻便沦为刀下之鬼,从这世上彻底消失,留下各自的?一家老?小?,此生不复再见——她如何能做到不迁怒?
可是?,这么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摆在面前,偏偏又年岁尚幼,她又何忍一句话?判了他?的?死刑!
罢了,不如就按他?说的?,凭着直觉……凭着直觉,她不想要他?死!
“我要留下他,直到他?痊愈。”
韶音听到自己的声音软绵绵的?,整个人像是?脱了力,话?音落下的?一刻,她自己也震惊于这个决断。
李勖深深了看了她一眼,“好,既做了决断就永远不要后悔”,说着松开了她的?手,忽然朝着床榻的?方向?冷声道:“你?听清楚了么?我?夫人仁慈,不计较你?的?身份,无论你?过往做过什么,她都?要留你?一命。你?给我?听好了,在这府中?老?老?实?实?地养伤,若有半分不轨,我?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上官云的?冷汗在这一刹那间湿透了身上、身下的?几?层被褥,“上官云……记住了。”
他?费力地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后又陷入了昏睡。
那擂鼓似的?心跳和?刻意压制的?不均匀呼吸终于恢复成了安稳常态,李勖收回目光,淡淡道:“他?睡过去了,咱们走吧。”
他?耳力敏锐,早在温嫂出门后便发觉了这个小?长生道在偷听,之所以?隐忍不说,不过是?为了教他?放下猜忌之心、安心养病,以?免那好心的?小?姑娘一时心软却救下一条中?山狼。
韶音刚一躺在榻上便觉困意自八方袭来,昨天熬了一宿,方才又经历了一场情绪的?起落,此刻已疲惫至极。
屏风后的?男子?也上了榻,令床榻为之一沉,他?落下了床帐,轻声道:“安心睡吧,他?一时半会醒不了。”
声音已恢复了温和?,与刚才语气冷硬地逼迫她做出选择之时判若两人。
韶音的?眼皮甫一落下又强自撑起,她实?在是?有些不解,他?刚刚为何与她说那些。她要救上官云,他?却告诉他?长生道徒有多可怕;她刚一犹豫,他?却又说长生道徒起兵反叛并非没有缘故,言语之间似乎还对他?们颇为同情。
他?为何一定要将她推入两难之境?
“你?明明知道我?是?想救他?的?,为何还要与我?说方才那些?”
帐外香烟袅袅,一缕缕自博山炉抽丝而出,盘旋地描摹着午后的?日色。韶音的?语气便与此刻的?光景一般平和?,细听又如那烟气一般带着一股轻柔的?缠绕之意。
李勖方才的?确是?逼迫了她,可他?并不是?想让她为难,而是?为了让她清楚明白地做出自己的?选择。
不了解个清楚明白就不叫选择,只能算是?稀里糊涂地顺势而为,过后一旦了解真相,便会后怕、后悔,往后再遇上类似之事便会犹豫不决。
他?带兵这么久,素来喜欢将丑话?说在前头?,从不做那画饼充饥、望梅止渴之事。的?确会有人因此离去,可留下之人莫不心性坚韧,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在做的?是?什么,他?便有了一只可以?以?一当十的?亲兵。
韶音还很年轻,许多事只是?凭借一股不计后果的?本能去做。譬如在醉香楼路见不平便鞭打刁云和?赵洪凯,固然是?她天性勇敢,可也还是?有不知轻重的?因素在,这便不是?真的?勇敢,只能叫鲁莽。
可昨日便不同,她已目睹了刁云之悍勇,却仍能冒着性命之危冲入两伙人的?白刃之中?护住上官云,这便是?清楚明白地选择,是?真的?勇敢。
再如今日,若他?不与她将长生道的?是?是?非非讲个明白,她也会救上官云,可这样的?举动只是?出于本性的?纯善,是?经不住世事打磨的?。世道险恶,这纯善迟早会被往后的?疑心和?后悔消磨殆尽,人反倒成了麻木不仁之徒。
勇敢、善良、正义……这些品行应是?一种愿意也有能力为之承担后果的?选择,而非天性。
李勖心中?清楚这个道理,可他?素来不善言辞,一时也想不出合适的?表达,沉吟了一会儿只好道:“我?只是?觉得应该将知道的?都?告诉你?。”
屏风后的?少女早已撑不住眼皮,一连瞌睡了好几?次,闻言只是?用浓重的?鼻音含糊地应了一声,之后便陷入了沉沉的?睡梦。
她大概是?累极了,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