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与越青君,之间终究只有利益,并无情分,对方若是在太子册立后,对越青君有所动作,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甚至是极有可能。
只是章和帝生前也是因担心自己地位受到威胁,才迟迟不立太子,若他这样说,岂不是将越青君与先帝并列对比。
心中四五百转,终究没有说出来。
“陛下心思缜密,行事谨慎,我自是信任。”
他相信,以越青君的聪慧,不可能想不到这些问题,但他依然如此,自然有他的道理,自己只要无条件相信。
越青君静静看着他,终是放下手中笔墨,伸手牵住宁悬明。
“倘若他人有害人之心,不可能时时提防,不如顺水推舟。”
“倘若无心,那我也更应当履行约定,兑现诺言。”
无论如何,这道圣旨都应当颁布。
见他心中清楚,宁悬明最后一丝顾虑也打消了。
正想说些什么,却见越青君忽而微微一笑,望向宁悬明的目光温柔明媚,正如冬日的阳光,灿烂却不刺眼。
“当然,更要紧的,还是解决眼下危机。”
“有了太子,旁人也再不必操心我何时娶妻生子,你也能少几分麻烦。”
如今他与宁悬明的关系算是众所周知,朝中弹劾宁悬明魅惑君上的奏折要用麻袋来装,越青君纵然可以视若无睹,但终究心中不悦。
“你我本是夫妻,却遭受这般攻讦,是何道理。”
自他语气中的冷然便能听出他心中的诸多不悦,宁悬明听在耳中,唇边却染上几分笑意。
“你若是当着那些人的面,将夫妻二字挂在嘴边,才要闹得鸡犬不宁,届时,奏折只怕连麻袋都装不下了。”
宁悬明此言,未必没有提点之意,然而越青君显然并不愿意听。
“我争这皇位本就是为你我,若要为了它而委屈自己,岂不是本末倒置。”越青君给他一个“你莫哄我”的眼神。
宁悬明看得既好笑又甜蜜。
他尚且顾忌几分君臣界限,然而在越青君眼中,他们始终先是夫妻。
“还没过为君的瘾,便先走了昏君的潜质,倘若朝堂上那些人见到你这般表情,只怕要在心中万分后悔当日拥立你。”宁悬明打趣道。
“我若是昏君,悬明也要担一句祸水。”越青君顺势道,随后却是话音一转,“我舍不得。”
宁悬明神色微顿。
望着他,半晌无言。
“当初某人还曾说,想昭告天下。”他微微挑眉道。
“我没说。”越青君坚决否认。
“说了。”宁悬明语气坚定。
越青君问:“什么时候?”
宁悬明面无表情道:“在梦里。”
越青君:“……”
“别否认,我都听见了。”宁悬明道。
越青君见他说笑,便也顺势笑了下:“总有些事,可以想,却不便去做。”
宁悬明扬眉:“如今不是你口口声声夫妻的时候了?”
越青君失笑,从容坐下,将他拉入怀中,“也只对你我而已。”
“相信之人,一道圣旨便足矣,不信之人,便是当真光明正大成一次婚,上一回玉牒,也不过是徒增笑柄。”
宁悬明见他心如明镜,便知此人从前不过是嘴上过过瘾,便又难免生出几分怜惜。
“倘若当初不争这皇位……”
“倘若不争,这天下将落入太子或者贤王手中,你可放心?”
想想太子与贤王的作风,很难说他们上位好还是先帝在位好。
宁悬明一时无言。
圣旨仍在桌上,只需垂目便能看见。
半晌,宁悬明失笑道:“待这圣旨一出,您与前太子与贤王相比,名声或许也是半斤八两了。”
天子有宠臣,好龙阳,朝臣们其实并不在意。
但若是当天子对这位宠臣好到了甚至为对方不要妻妾子嗣,众人心中难免生出诸多顾虑,这些顾虑,并非是一道立太子的圣旨能够打消的。
宁悬明纵然不在乎自己得个佞幸之名,却到底不忍清白如雪的卫无瑕,染上几分污名。
只是他也知道,此事无解,圣旨是要下的,宫中是要住的,人是要睡的,妻妾子嗣是没有的,夫妻二字也是万万不可更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