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督的自称,可以是本部堂,也可以是本帅,还可以是本督。
具体的称呼,主要是根据场景的不同,随需要而定。
以玉柱的爵位和官职,他也完全有资格自称本爵阁部堂。
玉柱在浙江全省的官员们,故意自称本帅,说白了,就是借军务之机,仗势压人。
所谓军前效力,武将们自然需要拿命去搏。对文官们来说,主要就是筹集粮饷,并及时的输送到前线去。
老电视剧《雍正王朝》里,有个小桥段,讲的是河南的粮食运去西北前线,居然少了一万多石。年羹尧大怒之下,正想杀人立威,不料,邬思道竟是押粮官。
刹那间,风平浪静,年羹尧不仅没动刀子杀人,反而笑眯眯的将邬先生待若上宾。
玉柱不称本部堂,而自称本帅的时候,就是明晃晃的要挟大家。
隐于其中的是,玉柱没有说出口的潜台词。
诸位仁兄,汝等好自为之。谁敢怠慢了军机,老子就敢要了他的狗命。
朱轼并不是玉柱的部下,他完全可以端着巡抚的架子。
但是,自藩台福昂以下的浙省官员们,都有可能被玉柱点名,故意拉去军前效力。
而且,总督上折子保举或是弹劾的部下官员们,照例,朝廷也是不可能驳回的。
一旦朝廷驳回了玉柱的保举折或是弹劾折,玉柱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他必须上请罪折,然后黯然下台,滚回京城去了。
站在一旁的福昂,悄悄的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并暗暗庆幸不已。
万幸,万幸,没敢招惹大魔头啊!
出外任之前,福昂一直活在皇城根儿下,是地地道道的满洲镶黄旗下的八旗子弟。
客观的说,近在咫尺的福昂,对老佟家,尤其是对玉柱的狠辣手段,颇有耳闻。
孙文成掌握着巨大的财权,以及暗中监视权。但是,明面上的品级,也就是五品郎中罢了。
现场,还轮不到孙文成插嘴说话。
但是,不说话,不代表孙文成是个看不清楚形势的糊涂蛋。
朱轼卖力的表演了上半场,看似效果甚佳,阖省的官员们都不敢当面主动亲近玉柱。
但是,玉柱只动了动嘴皮子,就轻描淡写的就打乱了朱轼的如意算盘。
这是何等的厉害?
又是何等的了得?
亲眼目睹了玉柱的狠辣手段后,孙文成猛然想起,曹家人给他写的私信。
第686章 囫囵
朱轼造了半天的势,却白忙活了。
这种尴尬的场景,被整个浙江的官场,看在眼里,记在了心头。
别看玉柱年轻的不像话,着实不好惹啊!
督抚公开闹矛盾,下头的官儿们,谁敢擅自出头?
于是,接风宴,喝了个寂寞,闹得不欢而散。
玉柱回到行辕之后,刚换了身衣衫,正打算给雪薇讲故事,就见吴江来禀。
「禀爷,浙江粮储道王盛元,连夜来访,这是他递上的名帖,请您过目。」吴江双手捧着名帖,小心翼翼的送到了玉柱的手边。
玉柱虽然年轻,却也当过偏沅巡抚和川陕总督,可谓是两任封疆了。
和江苏省不同,浙江的地形,多山少耕地,天然不利于小农经济。
所以,浙江人尤擅经商。
大明朝的嘉靖倭患,实际上,很多倭寇都是假倭,真汉人。
这些浙江本地人,宁可冒充倭寇,跑来祸害自己人,就是想阻止大明朝廷的禁海政策。
一言以蔽之,禁海政策,让很多浙江的大地主、大官僚们,利益严重受损。
早在前明时期,杭州和苏州的丝织业,已经有了资本主义的萌芽状态。
浙江并不是粮食大省,其粮储道的重要性,也就远不如江苏督粮道。
然而,玉柱当众放了狠话之后,要倒霉的官员之中,首当其冲的便是浙江粮储道了。
粮储道,负责粮食的购买、运输和储存的事务,是众所周知的超级肥缺。
然而,战端再起之时,粮储道就有义务,保质保量的运输军粮到前线去了。
玉柱没看名帖,而是问吴江:「大方么?」
吴江哈下腰,小声回答说:「回爷,这位王道台出手异常阔绰,直接塞了五十两的银票。」主动掏出袖内的银票,轻轻的搁到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