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做才能醒过来?
惊吓?对,就是惊吓,只要在梦里受到足够的惊吓,自然就会醒过来,她盯着自己逐渐变透明的手掌,可是到目前为止,已经受到足够多的惊吓了。
疯狂的念头在横冲直撞,她的眼神不可避免地落在河面上,对,她想,死,只要在梦里死掉,就能从现实醒过来,电影里也是这么演的!
跳河吧,跳进去就好了,她吞了一口唾沫,抬起步子往河岸走近一步,湿滑的泥土让她险些掉进水里,她迅速跳回岸上,像所有躲过劫难的人一样大口喘气。
她意识到自己怕死,即便是在梦里。时间飞速流逝,她发现身体比刚才变得更加透明,穿过脚掌甚至能看到暗绿色的细草。
“你不走?”
像是为了进一步惩罚她似的,声音出现了。
“不想走!我要活着!”
“为什么?”
“我才十六岁!我——”闵语智涌起强烈的眷恋,讽刺的是,浮现在眼前的是那天雨夜跟韩韫吵架的画面,海报被撕、墙皮露出、柜门被撞的哐哐响。
“这些根本不是用你的钱买的!”
“你说什么?”
“都是爸的钱,都是爸留给你的!”
“不准跟我提你爸!”
“你是靠着他的钱开公司的!”
“给我滚。”
雷声打断闵语智的回忆,天空在刹那间积满黑云,仿佛在经历一场由内而外的爆裂。河面起了波纹,河道逐渐变宽,变宽,最后像海一样不见边际。
闵语智开始跑,究竟要跑向哪里她也不知道,她迎着风,踩着泥土和草。她的身后传来尖锐的笑声,夹杂着男女的啼哭,仿佛有冤魂在头顶飘,有断头鬼拎着砍刀向她索命。
她的脚底越来越疼,她咬紧后槽牙,却尝到牙缝里的血,风把荆棘吹过来,在她左脸划开一道口子,血往下滴,滴在草上,滴在土里,她拨开挡路的树枝,抬手去摸伤口,暗红色的血从手指流到腕间。
身体不再透明了,她盯着血,盯着手指,盯着清晰的掌心纹路,脚步像即将停摆的钟一样放慢。恐惧像干结的泥巴从身上脱落,她缓慢抬头,狂风逐渐收敛,乌云四散,百鸟嘤鸣,万物生长。
脚底的刺痛感像春日的冰消融了,头顶是微晃的晨光,和卧室里看到的一样。
“啊!”闵语智疼得大叫。
“对不起!”
女人匆忙道歉,这个声音就像来自故乡的信号,那些琐屑的画面一瞬间变得宏大:墙皮斑驳的走廊、高傲的池封杰、青涩的崔悟凡、瘦骨嶙峋的女同桌、三轮车后面的靳娟娟、刻薄的邻居、残忍的哥哥、冷漠的双亲,所有人都出现了,像电影结尾的参演名单一样,带来记忆之外的回响。
闵语智睁开双眼,她明白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一连串离奇的反转,她找到了答案,拿到了钥匙。
睡梦中的画面依旧在眼前播放,就像按了倍速按钮,每一个细节都被省略,只剩如掌纹一般清晰的脉络和前因后果。
她绕了一大圈才拿到的那把钥匙,原来自始至终都在她手里。
“你醒了?”于彬又惊又喜,“感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