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将哨关的废墟彻底浸透。
白天的钢铁轰鸣已经退潮，取而代之的，是发电机组低沉的嗡嗡声，以及探照灯划破黑暗时，光柱中飞舞的无数尘埃。
战争的硝烟味尚未散尽，与消毒水、湿润的泥土、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末世独有的，令人心安又警惕的味道。
大部分士兵都在临时营地里轮换休整，但清剿与警戒的工作，从未停歇。
一队隶属于第六装甲师的士兵，正驾驶着“猛士”侦察车，在规划好的安全区边缘进行例行巡逻。车辙碾过碎石，发出“咯吱”的声响。
车载探照灯的强光，扫过一栋栋只剩下骨架的建筑，将那些扭曲的阴影拉扯得如同鬼魅。
“A区肃清完毕，未发现游荡感染体。”
“B区情况正常。”
通讯频道里，不时传来各巡逻小队冷静而简短的报告。
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
希望，正在这座刚刚从死亡中挣脱的城市里，悄然滋生。
外围三号警戒点，一栋被削去了一半的商业楼残骸顶部。
两名第六师的士兵，正一左一右，据守着这个制高点。
他们身上，是全新的裁决者二代外骨骼，冰冷的金属质感在微弱的星光下，反射着幽光。手中的风暴突击步枪，枪口始终对着下方无尽的黑暗。
“李哥，你说……咱们真能把这世道给扳回来吗？”
开口的是王磊，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年轻人，脸上的稚气还没完全褪去。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对未来的不确定，但更多的是一种压抑不住的向往。
被他称作李哥的，是老兵李虎。他比王磊大了近十岁，下巴上留着一圈坚硬的胡茬。
李虎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香烟，却没有点燃，只是放在鼻尖下闻了闻。
“以前不敢想。”
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以前，咱们一个排，碰上三五百头丧尸，都得脱层皮。现在呢？”
他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一台正在进行路障清理的战场工兵机器人。
“那玩意儿，比咱们一个连都顶用。还有这身骨头架子，这枪……”
李虎拍了拍身上的外骨骼，发出了沉闷的金属碰撞声。
“有陆总司令和聂司令在，有这些家伙什，别说扳回来，就是把天捅个窟窿，咱也能给补上。”
王磊听着，眼睛越来越亮。
他想起了避难所里那些面黄肌瘦的幸存者，看到他们时露出的那种，仿佛看到神明的眼神。
那种被需要的，被当成英雄的感觉，让他浑身充满了力量。
“等这仗打完了，我就回老家。”
王磊傻笑着，像是在规划一件无比美好的事情。
“我们家在山里，风景可好了。到时候，我要盖个大房子，娶个媳妇，生一堆娃。再也不打仗了。”
“你小子，想得倒挺美。”
李虎嘴角难得地咧开一丝笑容，他将那根没舍得抽的烟，小心翼翼地收回口袋。
“我没啥大念想，就想回去给我爹妈上柱香，告诉他们，儿子没给他们丢人。”
夜风，似乎也变得温柔了些。
吹散了些许硝烟，带来了远方临时厨房飘来的，食物的香气。
那是肉罐头和压缩饼干的味道，在此刻，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诱人。
王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满是幸福的表情。
“李哥，你说咱们这算是苦尽甘来了吧？”
李虎沉默了片刻，看着远处那片由无数探照灯和营地灯火构筑起来的光明之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啊。”
“算是……”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
一种极度危险的直觉，猛地从他这个老兵的脊椎骨窜上天灵盖。
那是无数次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才磨炼出的本能！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扭头，想对王磊吼出“小心”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