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汉停下手中的活计,重重地叹了口气,皱纹里都是愁苦,“唉,孙大娘,您老的心意我懂,可……我家那媳妇,身子骨弱得像纸糊的,这两年就没好利索过,这逃荒的路,她怕是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再添个孩子,哎……”他的叹息里充满了无力感。
……
孙婆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敲响了村长家的门。
陈村长在村里威望最高,家里人也最多。
“村长,”孙婆婆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您家人口多,多一个孩子……路上也多份热闹不是?小桃乖,不惹事……”
陈村长坐在桌边,眉头紧锁,缓缓摇头,语气沉重,“孙大娘,不是我心狠不帮这个忙,您是明事理的人,这逃荒……路上缺粮少水,或许还会碰到野兽……哪一样不是要命的?我这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我都不敢拍着胸脯说能把他们都囫囵个儿带到地方……再添一口人,我……我担不起这个责啊!”
一圈问下来,碰了一鼻子灰,没有人愿意带上小桃这个“累赘”,甚至连“照看一眼”都不敢打包票。
孙婆婆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家破败的小院,颓然地坐在冰凉的门槛上,她看着院子里,才八岁的小桃正蹲在地上,专注地玩着几颗磨得光滑的小石子,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童谣。
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容像针一样扎在孙婆婆的心上,一阵无法言喻的苦涩涌上喉头,堵得她喘不过气。
小桃没了爹,又没了娘,现在,连她这个黄土埋到脖子的阿奶,也护不住她了,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她。
直到那个总是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的身影,浮现在她脑海中。
“姜丫头……”孙婆婆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只能……只能赌一把了。”
……
柳树屯
直到逃荒队伍消失在村口,完全看不到小桃后,孙婆婆这才转身。
推开自家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一股熟悉的、带着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松了口气,疲惫像山一样压下来,只想找个地方坐下。
她摸索着,刚想往屋里那条缺了条腿、用石块垫着的板凳走去,脚步却猛地顿住了,像被钉在了地上——
自家那张破旧木桌上,赫然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粗布袋子!
那袋子就那么突兀地放在空荡荡的桌面上,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扎眼。
孙婆婆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干瘦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她踉跄着扑到桌前,手指颤抖着解开袋口粗糙的麻绳——
一股谷物特有的清香瞬间弥漫开来!
里面是满满一袋子糙米!
黄澄澄的,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她伸手进去抓了一把,沉甸甸、实实在在的糙米从指缝间滑落,掂量一下,这袋子米,少说也有十多斤!
“这……这……”孙婆婆彻底懵了,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里面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老天爷……这是谁……谁放的?”她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