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传
我跪在寒潭边的玄冰上,左手死死按住腰间躁动的青鸾剑。潭水翻涌如沸,倒映着天穹血月,那些沉在潭底三千年的离恨剑碎片正在发出悲鸣。
"陆师弟?"清冷声音穿透风雪。苏映雪踏着冰晶而来,霜白剑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她腰间悬着的冰魄剑尚未出鞘,四周暴走的灵气却已凝成六角冰花。
寒潭突然炸开冲天水柱,数百道裹挟魔气的剑芒破水而出。我翻身滚下玄冰台,青鸾剑仓促出鞘的瞬间,手腕传来刺骨寒意——剑锋竟凝出三寸冰霜。
"小心!"苏映雪并指划出剑诀,冰魄剑化作流光将我笼罩。魔剑碎片撞在剑幕上迸溅火星,我闻到焦糊的血腥味,这才发现右肩不知何时多了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潭水开始逆流成漩涡,青铜锁链崩断的声音从深渊传来。苏映雪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灵力如潮水般涌入经脉:"用两仪剑阵!你主生门,我守..."
她的话被龙吟般的剑啸打断。我瞳孔骤缩,看到半截漆黑的剑刃悬浮在漩涡中心,那些缠绕其上的符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青鸾剑剧烈震颤,剑柄烫得几乎握不住。
"离恨剑要醒了。"我抹去嘴角溢出的血,指间法诀变幻七次。青鸾剑爆发出炽烈青光,三十六道剑气结成莲花阵图。苏映雪的冰魄剑同时亮起月白光华,双剑交汇处,崩落的魔气碎片撞上阴阳鱼图案,竟如春雪遇阳般消融。
潭底传来沙哑的嘶吼,像是千万冤魂在磨牙吮血。我眼前突然浮现破碎的画面:青铜棺椁、血色符咒,还有插在棺盖上的半截断剑。丹田突然涌出灼热气流,某种封印正在松动。
"陆昭明!"苏映雪的冷喝惊醒了我。她左手剑诀已换成逆灵印,鬓角凝着细密汗珠:"撑住剑阵,掌门他们..."
血色月光突然暴涨。我听见自己骨骼发出脆响,青鸾剑的悲鸣声中,那道本该被镇压的魔念顺着剑阵攀附而来。苏映雪突然转身,冰魄剑毫不犹豫刺向自己心口。
"你疯了!"我徒手抓住剑锋。鲜血滴在冰面上绽开红梅,掌心传来的寒意却让我灵台一清。阴阳鱼阵图陡然旋转,潭水冻结成巨大的冰棱柱,将即将破封的魔剑重新封入深渊。
风雪渐息时,我看到苏映雪苍白的唇角勾起弧度。她纤长睫毛上凝着冰晶,声音轻得像叹息:"两仪剑心,果然要见血才听话。"
霜白月光漫过蜀山七十二峰时,戒律堂的黑曜石地面正映着十二道森冷剑光。我垂首跪在镇魔碑前,腕间玄铁链与青鸾剑碰撞出细碎声响。
"离恨剑碎片在谁体内?"掌门玄霄子的声音带着九重冰魄诀的威压。我喉间泛起腥甜,看到自己投在石碑上的影子竟生出双角——那些蛰伏在丹田的魔气碎片正在苏醒。
苏映雪的冰魄剑突然横在我与掌门之间。她跪拜的姿势标准如尺,声音却比寒潭更冷:"弟子愿以剑心起誓,昨夜镇压离恨剑所用,确为两仪剑阵残篇。"
殿内响起数声剑鞘震颤。我余光瞥见诸位长老神色各异,三长老的赤炎剑已出鞘三寸。突然有鹤唳破空,传令弟子跌进殿中高呼:"冰渊裂隙...提前开了!"
玄霄子的剑气瞬间割裂我的衣袖。臂上浮现的凤翎纹让二长老惊呼出声,他手中的《蜀山秘典》无风自动,停在绘着青铜棺椁的那页。
"昭明师侄可听过血饲之礼?"掌门指尖凝出冰晶剑符,"三百年前有位弟子以身饲剑,其脊骨化作镇魔碑——就是你跪着的这块。"
苏映雪突然按住心口,霜白衣襟下透出蛛网般的冰蓝纹路。我腕间铁链应声而断,青鸾剑自发结成剑幕——那些离恨剑碎片竟与镇魔碑产生共鸣!
"好个两仪剑心。"玄霄子抚掌大笑,殿顶星图突然倒转,"明日辰时,你二人便去冰渊补全这拜师礼罢。"
子时的剑冢磷火游弋,我握着从镇魔碑拓下的残纹,看苏映雪用冰魄剑剖开左臂。她的血滴在青铜地面上,竟显出一幅星宫图。
"掌门要的不是封印,是祭品。"她将染血的剑锋按在我掌心,冰裂纹路顺着血脉攀爬,"看到北斗第七星的位置了吗?三百年前那里跪着的,是我的胞姐。"
地底突然传来锁链挣动声,我们脚下的青铜砖浮现出与镇魔碑相同的凤翎纹。苏映雪突然拽着我跃上悬棺铁索,下方三丈处的地面轰然塌陷,露出寒气森森的万人剑坑。
"他们在养剑。"她指尖拂过剑坑边缘的冰霜铭文,"用特殊命格弟子的魂魄,喂养那柄永远吃不饱的..."
冰魄剑的预警清鸣打断了话。我反手将苏映雪护在身后,青鸾剑劈开破空而来的赤炎剑气。三长老踏着尸骸浮出剑坑,掌心托着的魂灯里,赫然封着昨夜那名魔修的神魂。
"不愧是离恨剑主。"他袖中飞出九道锁魂链,"可惜历代剑主,最终都成了剑奴。"
苏映雪突然与我背靠而立。冰魄青鸾双剑合鸣的刹那,剑坑中万千残剑齐震,那些困在剑中的怨灵化作洪流,竟在我们周身结成血色太极。
"抓紧!"她将冰魄剑刺入自己丹田,磅礴灵力炸开传送阵的瞬间,我看到了终生难忘的画面——剑坑最深处,三百具冰棺整齐排列,每具棺中都躺着与苏映雪容貌相似的女子。随即我便昏了过去。
待我醒来之后,蜀山脚下的小镇浸在杏花雨里,苏映雪摘了白玉冠,青丝用竹枝随意绾着。她蹲在溪边浣洗绷带的样子,像极了人间新婚的小娘子——如果忽略那些被她冻成冰雕的探子。
"喝药。"她将药碗抵在我唇边,指尖凝着暖雾化开苦味。我瞥见药渣里浮着昆仑雪莲,这味灵药需用剑主心头血做引,难怪她今晨脸色白得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