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终于咬下第一口时,随着甜美多汁的桃肉在口中化开,他满足地喟叹一声。
他仰着脑袋对着蓝天白云发笑,仿佛整个世界都因为这一口桃子变得美好不已。
所有美好,又尽数凝结于这个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瞬间里。
少年人颜丹鬓绿,夭桃秾李,叫人看得莫名无措,又无法挪开眼。
吃完桃子,他又四下张望,确定无人路过,才站起身对面前这棵老银杏呵呵发笑,甚至有模有样地拜了拜。
他在银杏脚下挖了个坑,将桃核放进去,用松软泥土盖起来,最后轻轻用脚踩实了土地。
“好好长大哦。”宁恙小声嘱咐。
做完这一切,他才满意地拍拍手,性情大好地蹦蹦跳跳走远。
宁恙哼着小曲往司天台赶,没留意到自己方才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
张玉庄从藏身之处走出来。
他原本是来散心的,朝堂纷争让他无时无刻疲惫不知,而这个僻静角落却总能给他带来片刻宁静。
谁知还没绕出假山,就瞧宁恙蹑手蹑脚地绕去亭子后面。
起初,张玉庄停步的理由十分正当。
他身为监正,要确保宁恙不是来这惹麻烦的,见他鬼鬼祟祟过来,自要多瞧两眼。
但瞧着瞧着,脚就迈不动了。
身处算计宫墙之中,宁恙纯净得几乎刺目。
一个桃子一片蓝天就能满足,这种纯粹几乎叫张玉庄羡慕。
张玉庄深知,自己对宁恙的情意早已远远超出同门师兄弟。
他需要宁恙存在。
他们这段强按着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里,离不开的人是他张玉庄。
其实,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脆弱。
只有看着宁恙,他才能记得自己还有初心,他才会记得世上并非只有尔虞我诈和无休无止的背叛猜忌。
他才能在旋涡中有可以牵挂的锚,不让自己这一芥小舟脱离修道之人的本分。
他才能记得,度化苍生是他的责任。
他才能说服自己,他如今追求权力,是为了让更多的宁恙能有如此自在的时刻。
张玉庄想着这些,缓步来到银杏树下,久久地注视着那块微微隆起的土地。
他想了许久,久到沉默快要变得冗长刺耳,张玉庄才做出决定,他调动体中灵气,淡光从他指尖溢出,如丝如缕,将许多私心温柔地洒到那个土包上。
“你要长命百岁。”
他听到自己这样说。
张玉庄最后看了一眼那块小小土包,转身之后为自己戴上冷峻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