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日,皇太极所部与两蓝旗于通州以东会师。皇太极极其热情地迎接了阿敏与莽古尔泰,两人夸他们克敌有功,并表示要把辽南和朝鲜国都分封给阿敏,把辽阳和广宁以及他们之间的八百里辽泽分给莽古尔泰。
而阿敏跟莽古尔泰则因为在何地发难的问题而没有达成统一的意见:莽古尔泰认为就算要废掉皇太极也要等到回去再说,如果现在内讧,只会白白便宜了明廷;
而阿敏则认为如今趁着皇太极嫡系损失惨重、威望大损的时候,还有可能将他推翻,如果让他回到辽东,凭借着他极其擅长勾连的本事,到时候还想要对他动手就没有机会了。
说是路线问题,本质上其实还是阿敏对于分配的不满:朝鲜本就是皇太极答应的筹码,现在莽古尔泰慷他人之慨,甚至都不愿意加码,他凭什么冒着巨大的风险推莽古尔泰上位呢?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皇太极姿态放得那么低,两人又都没有下定决心,于是只能跟皇太极虚与委蛇,大家笑嘻嘻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打了胜仗呢。
通州方面则被建奴的举动吓的够呛:足足五万建奴齐聚通州地界,这是想干啥?!于是通州守将紧急向京师求援。此时的北京城也知道了卢沟桥惨案的消息,胜利的喜悦被冲淡。
兵部、工部合议要加强卢沟桥的防御,再在桥头铸城作为桥头堡,不过这也是以后的事情了,如今也只能派遣五百骑象征性地接管卢沟桥,组织当地军民安葬死者。
通州城求援,京师却没有合适的军队可以派遣了:
朝廷的那点精锐已经元气大伤,不适合继续作战了;而白杆兵的损失虽然不大,但是白杆兵千里迢迢赶来,他们原本是内地的,搭船在海上漂了大半个月,紧接着又大战了一场,士兵们又不是铁打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了。
不过按照兵部的分析,皇太极基本不可能攻打通州,除非他被火炮给震傻了。与其考虑怎么支援通州的问题,不如想办法怎么把建奴给堵在关内。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收复边墙,依托城墙关门打狗,就像当初在大同边墙招待林丹汗一样,其他任何试图在关内拦截的举动都是非常困难的。
二十五日,蓟州城方面发现了奴骑踪迹。
蓟辽总督杨镐亲自披挂上阵,对着将士单膝下跪说道:“先前诸位请战之心甚切,某不许出战,尔等暗中骂某‘老悖无能’‘怯懦畏战’,某亦是知晓的。客兵弟兄们亦言,自家千里奔袭赴援,若不能厮杀,来此何干?
如今那建奴于京畿吃了败仗,正要奔逃,故某恳请诸位随某死战,将建奴截住,合力歼之于关内。一则为赎我等蓟州失守则罪,二则为被建奴残害的百姓报仇雪恨!”众将闻言,轰然允诺,皆叹曰:“壮哉,老督师,我等愿随你血战不退!”
然而就当蓟州上下一心想要与建奴拼死一搏以雪前耻的时候,建奴却开窍了。皇太极探知到蓟州防备森严、军力雄厚,也是知道这条蓟辽道是走不通了,他于是放弃北上选择,而是南下洗劫了香河县。
攻破县城以后,皇太极下令三日不封刀,将香河县城内以及周围的十几万百姓屠戮一空,连女人和孩童都没有放过,建奴低落的士气有所回升。
杨镐得知消息以后气得吐血,一连三日吃不下饭。他一面上奏朝廷请罪,另一面急忙分兵一万南下三河县。蓟州是京畿东西方大路的必经节点,而三河则是华北平原进入燕山山脉的最后节点。
谁都知道平原好,但平原的问题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农耕民族喜爱平原的土地,游牧民族也在平原放牧,所以山地与平原的交界地就成了兵家必争之地:
对于农耕民族,可以利用平原进行兵力集结、后勤转运,形成“山地阻敌、平原决战”的攻防体系;对于游牧民族来说,突破这一道防线,剩下的就是天高云阔任其劫掠。
建奴就是突破了燕山防线的几个关口,一到平原之后就横冲直撞,势不可挡了,除了人为铸造的大城,其他的地方根本就没有办法形成对他们拦截的条件。
所以朱由检才顶着巨大的防守压力,愣是没有让关宁军回防,就是因为他已经做好了在关内拿建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任由其劫掠的准备。
在关内战场注定打不赢的情况下,用换家战术实现战略均势,但这账怎么算都是大明吃亏的:建奴多穷啊,再怎么破坏又能怎么样?可是京畿之地被建奴一顿烧杀,那真的是损失惨重。
钱财的损失还是其次的,京城百万人,仅仅依靠那点漕运是要饿死的,主要的粮食来源还是要依靠北直隶的粮食征收,被建奴这样大肆破坏,北直隶都没办法种地了。
更何况建奴不会只劫掠一次,尝到甜头以后他们可能年年都会来,如果真的是这样,大明还是要完,跟原来的历史一模一样,不会因为财政的临时性好转而出现太大的改变。
皇太极来的时候是从蓟州以北的小路潜越而至,说是潜越,其实当时蓟州的守军已经发现了建奴的踪迹,但考虑到自身只有几千人,自保都难,于是不敢出动拦截,只是将情报汇报给了三屯和京师。现在蓟州兵力、士气都有了,结果皇太极不走这条道了!
三河肯定是要设防拦截的,但未必能够拦得住。很显然,建奴是打算跑到迁安、永平、滦州这些山海关附近的据点,然后一步步收缩兵力,绕一圈再从大安口返回。
杨镐已经开始自我怀疑了,觉得自己又像当年萨尔浒那样被建奴摆了一道,因为如果他还在三屯,是可以拦住建奴从东面撤离的。畿东地区最终的三个节点,从左到右分别是三屯、遵化和蓟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