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阳早年和余醉一起跑船,算是看着陈乐酩长大的,想当年比这再疯再出格的事陈乐酩都干过不少,他早见怪不怪了。
“教个屁。”余醉说,“早晚给他剪了。”
“哈,你剪啊,剪完我拿去泡酒。”
“滚一边去。”
余醉把他轰走,盯着墙上的表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烟。
十分钟一到,陈乐酩蹭够了。
他把人抱起来放到床上,三两下脱个精光,小裤衩都没给留,拿热毛巾给他擦身体。
擦完正面擦背面,擦完上面擦下面,全擦完捏着被角命令:“滚两下。”
陈乐酩立刻左滚一下右滚一下,把两边多余的被子压在身下,猪肉卷新鲜出炉。
这样全方位包裹的感觉能让他少做噩梦。
“走吧孩子都睡了,出去喝两杯。”汪阳看他终于收拾完,啃着一大块蜂巢蜜走过来。
余醉没动,皱眉望着床上的人。
“怎么了?”汪阳好奇地凑过去看,就见陈乐酩脖子向上一哽,余醉立刻把他扶起来抱到床边,还没来得及往下按人就“呕”一声吐了出来。
“我靠——”
汪阳飞速往后弹出去半米,护住手里的蜜。
陈乐酩吐出来的呕吐物溅了余醉一身,手臂上、腿上、裤脚上全都是。
他眼皮都没眨一下,移开弄脏的手,用另一只干净的手给弟弟拍后背。
陈乐酩没吃晚饭,吐出来的全是酒,鼻涕眼泪淌了一脸,咳得特别厉害。
余醉面不改色地扶着他趴在自己腿上,尽量让他吐得舒服点儿,等他吐完又叫汪阳去倒热水。
热水拿过来,他先喝一口试温度,确定不烫后才喂到陈乐酩嘴边。
陈乐酩吸了一小口正要咽,就听到一个声音说:“漱口。”
他听话地咕噜两下吐掉,又被喂了两三次才给放回床上。
余醉用剩下的水随便冲掉自己手臂上的脏污,拿过毛巾细致地擦干净陈乐酩的脸。
汪阳看得傻眼,嘴里的蜜都忘记嚼。
这要搁别人,不说吐在余醉身上,光是和他离近点都会被赶到一边。
“老天爷,真是亲弟弟,你一点不嫌啊……”
余醉背对着他,双手交叉抓着背心下摆往上扯,肩膀和背部贲张的肌肉一耸一收,上衣脱下来丢进脏衣篓:“他九岁那年生病尿床,尿湿的裤子都是我给洗的。”
汪阳瞠目结舌,喷不了一点。
这真是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浴室响起水声,余醉在冲澡。
汪阳拿过拖布,吭哧吭哧开始擦地。
很快水声停止,余醉推开浴室门走出来,披着件浴袍,头发半干,顺着后颈往下淌水。
他一边擦头发一边拿烟,含在嘴里但没点.
其实里面不是烟草,而是花瓣和中药叶。
和陈乐酩给他配的茶包成分相同,里面还有提神止血的草药。
最早是他在海上跑船时,陈乐酩给他做成小香包放在身上救命的。
后来余醉习惯了这个味道,就偷偷卷成烟,叼在嘴里闻。
海上生活九死一生,风平浪静时要藏在船舱把自己伪装成会呼吸的货物,一旦遇上海盗劫船,能留个全尸都是万幸。
最残忍的死法就是“钓鱼”。
海盗捉到水手不杀,在肚子上挖个坑,再把人悬挂在大船外,距离海面几厘米高。
一股股鲜血从肚子里往外涌,血滴进海里,鱼群像疯了似的蹦起来吃。
看似在钓海里的鱼,其实是钓海上的人。
为的是给其他水手施压——想要人活命就拿货物来换,舍不得货就看着自己的同伴被吃完。
余醉就被吊过,但他没让同伴来换。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命不值钱,但货物动辄上千万,一旦换过去这些钱会全算在他头上,他一辈子都还不完。
他那时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肚子上的坑甚至是最轻的伤口,被反绑双手拦腰吊在大船外,浑身上下跟个血葫芦一样往海里滴血,但始终没有昏迷。
弟弟做的茶包被他死死咬在嘴里,那味道提醒他无论如何都要回到弟弟身边。
他拖着半残的身体用被绑着的双手拽住绳子,硬是一点一点把自己翻了过来。
肚子上的血顺着腰侧流到被绑的手腕上,鱼群争相撕咬。
咬断他手腕上绳子的同时,也在他左手手背上留下一道再也填不平的疤。
血淋淋的身体掉进大海,密密麻麻的鱼群疯狂涌上去。
商船上跳下来七八个水手,拼命把他从鱼群里拖拽出来,抠出他嘴里已经被血浸湿的茶包。
他拖着最后一口气,把海盗船上囤积火药的具体位置告诉了同伴。
这就是十年前轰动一时的金江湾大规模海盗劫船事件。
在所有人被包围囚困、走投无路时,余醉像影子一样潜入海盗窝里,身入死局,寻找生路。
最终海盗的船被他们炸沉,那一艘货物得以成功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