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别纠结这个了。小七提醒得对,一心一意抓学习才是正理!”蒋雪梅劝道。
话到此处,蒋梦言觉得很有必要发挥一下“家庭政委”的作用,再给两位姐姐“洗洗脑”。
“四姐说得对,抓紧学习比什么都重要。虽然现在国家还在搞运动,但这种状况不可能长久。国家终究要转向抓经济建设。那时,就需要海量的文化人才、科技人才。我们现在就开始重视学习积累,是不是就能在别人醒悟前占得先机?”
蒋雪梅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两年后四姐就高中毕业了。四姐,你想过那时该怎么办吗?”蒋梦言侃侃而谈,为蒋雪梅分析展望未来。
“眼下看,回乡务农似乎是注定的结局。这是家庭和你个人都难以改变的轨道。想到这儿,四姐,是不是有种说不出的沮丧?”
蒋雪梅再次点点头。
“但我要说,命格是可以靠自己努力改变的!我们不拜天不求地,就凭自己的奋斗,就有可能搏出转机!四姐,你一定要相信!”
蒋雪梅先是点头,继而摇头,显见内心的渴望与挣扎。
“我在这里做些假想和推理,四姐你来判断选择。”
“第一条路:靠运动成绩。”蒋梦言条理清晰,“现在各级领导都很重视文体建设。四姐你身高够,有运动天赋,又是校队球员。可以考虑勤学苦练,争取进省队。就算省队不行,县里单位招工时,也会特招有运动特长的青年。四姐你看,这是不是一条能让你毕业脱离农村、进入城市的路?”
“第二条路:靠劳动表现争取上大学。”他继续分析,“现在大学只招‘工农兵’学员,需要基层推荐,条件苛刻——突出贡献加样板意义,万里挑一,难如登天。对我们来说,基本没戏。这第二条路,可以不用多想了。”
“第三条路:凭知识积累,靠高考上大学!”蒋梦言提高了声调,眼中闪烁着光芒,“我认为,这才是我们底层家庭突破圈层最优雅的通道!它既符合国家未来趋势,又契合个人愿望和家庭实情,社会认同最广,实现成本最低,也最有价值!”
“不是所有大学都停招了吗?”蒋雪梅弱弱地问了一句。
“别只盯着眼前大学停招,要预判几年后国家的发展方向,并以此行动。看看世界,但凡有进取心的国家,都在加强教育投入,用高等教育选拔人才,靠人才发展工农业和科技,参与国际竞争。我们国家会看不到人才的重要性?我断定,大学恢复招生的日子不会太远!”
蒋梦言当然知晓未来走向,但不能道破天机,只能在姐姐面前扮演高深莫测的预言家。
“我们的父亲只是普通底层员工,除了大哥当兵带来的军属身份,再无其他可倚仗的资源。所以,除了自我奋斗、自我救赎,我们别无他路。”
作为“家庭政委”,他必须反复向姐姐们灌输“自立自强、奋斗立身”的理念。
“现在初高中学制都两年。四姐你两年后毕业,那时高考制度可能还没恢复。你还是得先回放鹰台六队。但四姐别沮丧,你的同学几乎都一样,不是回农村就是下放农村。除了极个别能顶替父母工作的,谁也逃不掉去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宿命。”
蒋梦言说这些,一是陈述事实,为四姐提前做心理建设;二是给她打气,别让她觉得低人一等,失去自信。
“作为下乡或回乡的知青,没有三五年磨砺,很难有招工返城的机会。很多人因为看不到前途而迷失方向,会迷惘、彷徨,甚至沉沦、堕落,落个不好的结局。”
“但我们呢?四姐,我们能迷失吗?不能!我们要未雨绸缪,现在就开始准备,严格自律。我们三个必须牢记:几年后,高考的机会一定会从天而降!所以无论何时,都不能灰心,不许放弃,必须扎扎实实学好文化知识,耐心等待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的那一天!”
“到那时,四姐你、五姐雨竹、六姐冬菊,还有我蒋梦言,会在同一年考上大学!一门四个大学生,分别在京市、沪市、金陵和江城上学!姐姐们,我们会不会是全国绝无仅有的奇迹家庭?上不上报纸电台我不知道,但这奇迹足以光宗耀祖,让爸妈、哥姐们无比自豪!让咱蒋家风光无限!”
“到那时,还愁什么?愁学费?需要愁吗?四姐、五姐,我们今年就已经存下了一千三百多元。以后每年再存点,到时,我们自己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绝不拖累爸妈哥姐!”
蒋梦言描绘的“一门四个大学生”的图景,让两个姐姐听得痴了,心底暗暗下了决心,定要为这目标拼尽全力。
这是1970年9月1日,一个晴朗的夜晚。姐弟三人被梦想深深催眠,久久陶醉在对未来的美好憧憬里。凉风习习,树影婆娑。眼前月光如碎银洒地,恍若梦境。
月光如水,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