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愫还紧张地揣摩着她说什么话来的时候,她却忽然屈膝,跪在林愫面前,用力叩击着鹅卵石铺满的地面。
“晚秋叩谢郎君,为我兄长正名,还我兄长清白!”
林愫愣了一刻,立刻上前将她扶起来:“十娘,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卢晚秋当然知道,林愫为了给查清当年真相,走了多远的路,耗费了多长的时间,又费了多少心思搜罗证据,最后才将案子摆到朝堂前。
可以说,如果没有林愫,卢泳思永远都要被骂为窃国贼,他们家一辈子都要背负危阳沦陷的罪孽。
这一跪一叩头,远不足以偿还他的恩情。
她避开林愫搀扶的手,自己站起身来,背对着林愫擦拭眼泪。
林愫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便不说那些容易被误解的话,让她自己安静片刻,随后转移话题道:“十娘今后有何打算?”
卢晚秋回复道:“兄长不日离京赴任,父亲年长,我这些日子想办法延请名医,治疗父亲病情,何况……这次流放,家中年纪稍长的女长辈都没能活着回来,我的堂嫂和姐姐们也都亡故,家中的小姑娘们也需要有人照料,我就留在卢家,代替我几个嫂子,照料她们长大。”
流放途中,女犯很容易被其他流民觊觎,或者被好色的官吏看上带走。
卢家流放十二年,年纪稍大些的女眷们无一幸免,卢晚秋的四个堂嫂九个堂姊妹,要么凌辱至死,要么不堪忍受折磨自尽。卢家能够侥幸回到京城的女孩子,只有几个流放途中出生,还没长成的小姑娘。
如果白青蒲没有将卢晚秋留在京城,卢晚秋或许也是那些亡魂中的一个。
她幸运,得以存活下去,卢家小辈们双肩稚嫩,她得在他们长大前,挑起家族的担子。代替已经亡故的长辈侍奉亲长,教养小辈,撑起如今的卢家。
而且,她父亲卢定安身体也不好。
卢晚秋的母亲病亡与流放途中,卢定安的亲生孩子中,还活着的就只剩下卢晚秋和卢梓了。
兄长不日就要离京出仕,她必须守在病榻前照顾父亲。
卢晚秋今年已经过了三十岁,和离那日,她在佛前断发,发誓此生不为俗家女,用一生守护卢家,不再出嫁。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卢晚秋长于深闺,本性柔婉,但事实上,她的骨子里比任何人都固执坚韧。
她爱慕林愫,做到了从一而终,从少女到少妇,家族大起大落,心意也从未改变。此身做不成他的妻子,她也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妻子。
她也曾后悔当年没能向及时林愫表明心意,导致后来失去先机,永远失去了亲口对他述说爱慕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