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疾风骤雨,才真正来临。
先前,虽说盐引案一事早已众所周知,但此案交办给云殷,其实进度并不算太快。
往日在战场之上雷厉风行、曾经带着云氏铁骑千里奔袭,几日之内就将外敌赶出边境的当朝摄政王,在处理这一案时却仿佛脚上沾了黏土,“寸步难行”。
这种情况在李昭漪回京之后停止。
李昭漪回京,长达大半个月的传召结束。
一切就突然快了起来。
朝中原本因为云殷的“温吞”而放松警惕的众人猛然发现,天变了。
名单是早就拟好的。
蛛丝马迹来龙去脉连同证据被理得清清楚楚。
他们以为的胆怯、顾虑实际只是等待着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而李昭漪,就是那个时机本身。
所有的权力都交给了云殷,他不再有任何顾虑,因为座上的君王交付于他所有的信任。军权、政权,有了李昭漪在云殷的背后,他开始大展拳脚。
京中到地方,一品大员到芝麻小官。
所有怀着侥幸心理的人都没有能够在影卫的眼皮底下成功逃脱。
一切尘埃落定之时,朝堂之上空了小半。其余的官员沉默地立在阶前。刚刚,当朝首辅顾清岱被当庭问罪,这位曾经站在权力巅峰的老臣面对小辈还试图努力地端着架子,但最终,仍忍不住怒目而斥。
但即便如此,也无济于事。
证据确凿,顾清岱当场便被褫夺了衣冠,狼狈仓皇地拖下去。
自此,顾氏一门彻底走向衰落。
陪同顾氏的,还有在这一案中受到牵扯的其余世家。
当天晚上,云氏的门口悄无声息地停了数辆马车。晨曦微亮,一切都归于沉寂,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并不是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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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李昭漪,朝中众人都有一个大概的印象。
李昭漪师从蔺平,能得蔺老青眼,不说天资聪颖,至少也是可造之才。
燕朝走至睿德帝一代,其实早已有大厦将倾之势。众人都默认了李氏皇室会逐渐走向衰微,却没想到凭空出了一个李昭漪,虽出身冷宫,但似乎还能称得上明君圣主。
一时之间,众人都是心思各异。
偏偏李昭漪虽说于政事一事上也有自己的想法。但他性子温和,身侧又始终站着一个云殷,抛开风月不谈,君臣君臣,君不像君,臣不像臣,原先的“希望”,就又好像没有那么明亮。
李昭漪一病大半年,朝中众臣大都对云氏巴结示好。
云氏现任家主云殷算得上油盐不进,但云氏还有旁支。百年的世家,子孙众多,本家凋零,旁支虽说和本家不太亲近,但也沾了个“云”字。
人人都知道,云氏是沾了云殷的光才能在京中独占鳌头。
而云氏内部盘根错节,除了云殷,也不乏身居要职之人。从这一点上看,所谓的江南盐引案只是云顾的利益之争这个说法,其实也不算没有依据。
顾家势败,朝中默认了这一场无声战争的胜者。
自此,云家在京中彻底成了无人敢惹的第一世家,私底下曾有未曾卷进风波中的人戏言,云氏什么都有了,现下,就差云氏女一个中宫皇后的位置。
没有皇后,但有一个时常出入帝王寝殿的摄政王。
而巧合的是,每夜摄政王因“商讨政事”而留宿澄明殿,第二日,要不是早朝取消,要不是原本就不是朝日。而他们一向勤勉的陛下,也总是会在傍晚时分才出现在宫中人的视线之中。
时间久了,朝中但凡不是真傻子,都心知肚明。
每日的折子中不乏有隐晦的劝谏之语,只是,自从有一次,朱批的语气明显非李昭漪本人之后,除了锲而不舍的直臣和御史,众臣愕然之余,大多也暂时歇了心思。
所有人都默认了,云氏至少还能再鼎盛很长一段时间。
因此,当有人胆敢在此时此刻对着云殷当庭发难之时,整个朝野上下,都愕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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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难的人并非旁人,正是前些日子应召入京的渠州知府季聿。
当日他被接连传召两日,谁也没放在心上。自然也没注意到,他一直都未离开京中,还被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虚职,有了上朝奏事的资格。
他悍然出列,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而紧接着,他详细列举的数十条云氏“罪状”,又让整个朝中都鸦雀无声。
云殷是什么人?
别说季聿,就是在朝京官,参过云殷的大有人在。
就像李昭漪登基伊始,弹劾云殷“藐视天颜、肆意妄为、专制朝权、祸国殃民”的陈御史。之所以所有的弹劾都无疾而终,不仅是因为云殷势大,而是因为虚。
所有的这些,都像是为弹劾而弹劾。藐视天颜肆意妄为,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甚至存不存在,也都是一句话的事。
但是季聿列举的罪状,却远不是那么回事。
他参的不止是云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