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节过后，紧接着便是一小段紧张又沉闷的复习时间，然后，各科的期末考试陆续开始。
按照阿拉里克教授的指引，李肖恩在他办公室的一个保险柜上输入密码，这才拿到里面厚厚几个包装好的纸袋，一股浓重的笔墨气味蔓延到了鼻腔。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试卷在刚刚打印出来便放进了保险柜，相差的时间不会很久。
李肖恩心中吐槽，按照监考时间和课室的安排，卡着考试时间开始前十五分钟来到了大二微积分的考场。
与各个考试教室的情形一致，教室内学生嘈杂一团，或是互相聊着假期的安排，或是临时抱佛脚，紧张询问着考试知识点的题目。
就连在普林斯顿这样的高校，考试前的场景都是一样的。
李肖恩心中感慨，没有出声打扰，径直来到讲台上将试卷封袋放下，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板书，写上考试的科目和时间。
考试的信息不多，只有科目和时间，但在他慢慢写完回身，整个教室的噪声也陡然消减。
“早上好，各位。我的名字叫李肖恩，阿拉里克教授没时间过来监考，特地嘱托我来帮忙，这件事已经得到了教务长的许可。”
迎上整个教室惊讶又不解的目光，李肖恩喃喃说道，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还有十三分钟，我建议大家先安静坐在位置上，可以小声交流，等到考试的准时开始。”
此话一出，整个教室压低的嘈杂声似是又按下了开关，随之响起。
李肖恩倒是无所谓，直接坐到了讲台上，悠悠看向阶梯上诸多学生的百态，一时心里也是颇为感慨。
这是他第一次监考，没想到是这样一种新奇的体验——他人紧张面对的一场考试，对他来说却是无关紧要，例行公事一般无足轻重的一件小事。
诚然，他虽说是监考，实际上也只是负责收发试卷，将其转交到另一个帮忙评卷的老师手上罢了——普林斯顿实行的是无监考“荣誉准则”的机制，需要学生自行签署诚信承诺书，只通过随机检测，抽查试卷的形式确保考试的真实性。
目光散漫转移，注意到一直盯着过来的目光，李肖恩转头看去，这才发现安静坐在角落处阿梅莉亚的身影。
噢，原来这个眼镜妹是大二的。
李肖恩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可惜，远处的女孩翻个白眼，低头错开了目光。
要是换做其他场合，他非过去调侃一下对方不可。
无奈地摇摇头，见时间差不多，李肖恩起身敲了敲黑板，这才让整个教室明显比之前更要轻松的气氛凝固下来。
打开密封的包装袋，将试卷分发下去，李肖恩便完成了一半的工作。
试卷的题目比竞赛的还要简单，个别题更是做了更简单的条件修改，李肖恩粗略看了眼便失去了兴趣，坐在讲台上撑着下巴，朝座位上正埋头作答的学生扫视过去。
有些无聊，忽然想到什么，李肖恩起身朝着上方的阶梯座位巡视走了过去。
路过阿梅莉亚的座位站稳脚步，李肖恩低头看了一会儿。
“唉……”
感慨地叹了口气，李肖恩重新迈步，这才抬腿走开。
慢慢走着巡视一圈，还是站立在女孩身旁，重复上一次的动作，见到阿梅莉亚皱紧着眉头低头检查着试卷，李肖恩不由有些好笑。
正打算再实验几遍，哪知等到他再次站到那位置的时候，脚下马上便传来一阵剧痛，惹得他不禁长嘶一声，顾不上再说什么，连忙从女孩脚下抽出脚，快步走向讲台。
错开阿梅莉亚咬着牙恼怒瞪过来的目光，李肖恩耸了耸肩，重新坐回到讲台上。
没了好玩的事情，他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忽然注意到后排一处两个同学交头接耳细微的动作，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咳咳……”
干咳两声，李肖恩至今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做着这样的动作，“虽然我是替阿拉里克教授过来监考，普林斯顿的考试监考制度又是依照‘荣誉准则’自觉遵守，但如果发现有同学作弊，我会如实上报给教务长的。”
美利坚对于考试公平性极其看重，尤其以各个高校绝不手软一经发现便开除而闻名，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整个考场的学生提了提心神。
往后直至考试结束的时间里，李肖恩都没再看到有明显作弊行为的学生，沉思片刻，还是放弃了揭发亲眼看到有作弊嫌疑那两个学生的想法。
低头整理着试卷，身旁皱着眉头站过来一道身影。
侧头看了眼阿梅莉亚，李肖恩点头示意打个招呼，“你也是教授竞赛队伍的学生，来帮忙收拾一下。”
话刚说出口，他便连忙往后撤退一只脚，这才躲过了对方的踩踏。
抬头，迎上那双微眯着恼怒的目光，李肖恩无奈地耸拉下肩膀，“我当时是很累，打哈欠，没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还未问呢？你怎么知道说的是那件事？”
咬着牙瞪了眼，阿梅莉亚拿起一边整理好的一沓试卷拍向青年，冷笑一声，“你这是不打自招吗？”
“……”
歪着脑袋沉思片刻，似是还真是如此，李肖恩只好放弃解释，挑了挑下巴，挤出个笑容，“你也是竞赛的成员，个人赛还拿到了第四名，这种考试对你来说不在话下，跟你开个玩笑放松一下啊。”
“还是没有某人厉害啊。”
磨着牙紧紧盯着青年，阿梅莉亚是气笑地轻哼一声，“都厉害的可以替教授监考，还会借着监考身份捉弄人，或者旁敲侧击暗示别人作弊来吓人……”
李肖恩闻言一愣，摇头叹声，“我那真是看到……”
话说一半，两个男学生便背着背包走了过来，让他不得不停下了口头的话。
“肖恩，你是阿拉里克教授的助教吗？”
两人背着背包站到讲台前，正是李肖恩先前看到交头接耳的两个学生。
将试卷随手递给阿梅莉亚，惹得女生一个瞪眼，李肖恩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监考是阿拉里克教授拜托我的，也经过教务长的许可，有什么问题吗？”
气氛肉眼可见逐渐变得剑拔弩张，阿梅莉亚手上帮忙整理着试卷，睁大了眼睛关切地看过去。
两人闻言对视一眼，还是其中一个男生沉下了脸色。
“阿拉里克教授将这个任务拜托你，你应该尽力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而不是依仗着这个身份去卖弄什么。”
“学校不用监考，在考试期间你喊那一句是什么意思呢？”
“是吗？”
实在没想到对方会倒打一耙，李肖恩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卖弄炫耀什么的先不说，既然教授将任务交给我，那我就应该履行他这个身份的职责，比如……”
停顿了下，李肖恩漫不经心地看着两人，“不管你们有没有作弊，我都有权力去单独对你们两个核查监督，确认作弊后勒令退学。”
此话一出，两人彻底没有了语言，眉头轻皱着又对视了眼。
“肖恩，PUMaC数学竞赛个人赛的第一名，你们可以上学校网站上看，足够了吗？”
正在这时，站在一旁的阿梅莉亚忽然出声，让三人都愣神地看了过去。
两个男生反应过来，低垂着脑袋，最后还是没有再说话，转身快步离开。
原来，直接扯出大旗这么好用啊？
从两人离开的背影中抽回目光，李肖恩表情变得微妙，不禁看了阿梅莉亚一眼。
“你还挺聪明的。”
“谢谢夸奖。”
抿着嘴轻哼一声，阿梅莉亚将脑袋转向了另外一侧。
“谢谢帮忙了。”
没有在意，李肖恩将试卷装回纸袋内，摆摆手转身离开，“再见，寒假玩得开心。”
“诶……”
闻言连忙回头，却只能看到青年潇洒离开的背影，阿梅莉亚不由深吸一口气，背起自己的背包独自离开——她还想跟李肖恩确认下，那两个学生是否真的作弊了的。
一连好几天，李肖恩不用考试做题，反而却要奔赴好几个考场发卷收卷，一开始的新鲜感变淡，终于也体会到考场老师看着教室外，期盼着结束任务的无聊了。
在最后下午考完心理学基础的考试后，在夕阳余晖的照映下，李肖恩开车将维多利亚几个女生送到了附近一个小型机场。
“离别是如此甜蜜的忧伤。”
看了眼早已安静停留在前方，已经启动的小型私人飞机，李肖恩笑着摇头，感慨出声。
“肖恩先生，我们不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吧？”
随手将行李箱交给自飞机上迎下来的女人，忍着不舍，维多利亚将面前的长发撩到身后，抿着嘴上的笑容说道。
青年那句话，正是话剧里罗密欧与朱丽叶告别时候的台词。
“当然不是。”
李肖恩摇头，“下个月见，美丽的女巫小姐。”
“哼……”
轻哼一声，勉强算是满意的维多利亚这才转身，跟几个女生依依惜别，临踏上飞机的那一刻才又回头呐喊出声，“记得，我们几个组好的群上，多聊聊天啊……”
“好——”
拉长着声音，几人笑着挥手告别，目送着飞机慢慢前行直至升空。
“总算是考完试了……”
打个哈欠，李肖恩不禁看了眼塞拉菲娜和玛丽两个女生，“你们之前说的寒假旅游，决定好去哪些地方了吗？”
“没决定呢。”
她们对视一眼，遗憾地摇摇头，“你们三个都不在，我们两个去玩也没什么意思。”
这话说的，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李肖恩有些迟疑，将几个女生先送回到宿舍，打开自己的屋门，罕见发现迈克尔三人也在客厅。
“怎么了？”
抬腿走进去，见丹尼尔坐在沙发上佝偻着身体双手掩面，迈克尔与马尔科姆眉头微皱的模样，李肖恩不禁开口问道。
“丹尼尔被他女朋友甩了。”
马尔科姆张了张口，说不出来，迈克尔这才从手机上抬头回答一声，“就连借我的，回去西雅图的机票钱都被骗走了。”
“骗走了？”
怔了一下，李肖恩不免低头看了丹尼尔一眼，见其怀疑人生的沮丧模样确实符合人财两空的遭遇，“丹尼尔的女朋友不是普林斯顿的学生吗，这都没办法？”
“其实，也说不上骗。”
一边的马尔科姆挤出个笑容开口解释，“按照丹尼尔的说法，奥利维亚让他为她花钱，当时对方撒娇一下就冲动买了。”
“……”
“我应该早点跟你说的。”
脸色露出个古怪的笑容，李肖恩无奈看着丹尼尔，叹了口气，“迈克尔之前不是说了吗？奥利维亚开学几个月就换了几个男朋友，你就不应该投入太多真感情。”
“是啊。”
迈克尔赞同地点点头，宽慰一声，“不过丹尼尔你也不用这样，至少上垒了，你也不亏，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