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铅云低垂的苍穹之下,凛冽的寒风如刀刃般割着行人的面庞,咸阳火车站里,人潮涌动,喧嚣声此起彼伏,蒸汽火车喷出的滚滚浓烟,在阴沉的天空中肆意翻卷。
姜来脚步踉跄,神色黯然,如同飘零在寒风中的一片枯叶,艰难的跟随着张玄微和李淳风的步伐。
她缓缓蹲下身,目光缱绻的落在秦严那张稚嫩的小脸上,眼中满是无尽的眷恋。
她抬起手,那双手微微颤抖着,轻轻地摸了摸秦严的脑袋,指尖触碰到孩子柔软发丝的瞬间,心中涌起一阵酸涩。
“严儿,你跟着这两个叔叔走,一路上千万要乖乖听叔叔的话,可不能调皮捣蛋。”
“要是见到了熟人,要叫人,记住了吗?”
“以后还好跟着张叔叔。”
姜来的声音带着丝丝颤抖。
秦严忽闪着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他稚嫩的童声在这嘈杂的火车站里显得格外清脆:“娘,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姜来微微点头,嘴角扯出一抹微笑。
她凝视着秦严,眼中的爱意仿佛要将他融化:“严儿啊,要是娘和你走了,你爹该怎么办呢?”
“娘和你爹,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这么多年的时光,娘实在是舍不得离开你爹,你能明白吗?”
“所以呀,你要听话,好好跟着这两个叔叔走。”
她轻轻抚着秦严的脸颊。
“你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要是爹娘以后都不在你身边,你就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
“包裹里,娘给你织了衣服,从一岁到十八岁,每年一条,是爹娘对不起你,不能一直陪着你长大了……”
秦严虽然年纪尚小,还无法完全理解姜来说的这些话背后沉重的含义,但不知为何,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悲伤,让他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紧接着,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他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撕心裂肺,直直的刺进姜来的心里,让她的心瞬间碎成了无数片。
张玄微和李淳风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他们的目光中满是不忍,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秦夫人……”
张玄微欲言又止,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姜来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我家孩子,就拜托两位先生了。”
“请带他去南京,交给张指挥使照顾。”
张玄微和李淳风神色庄重,对着姜来拱手行礼,动作一丝不苟,语气坚定有力。
“秦夫人,必不负所托!”
姜来点了点头,快速转身,脚步匆匆地离去,她的背影显得那么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她不敢再多停留一秒,她怕自己一旦停下,听到孩子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就再也狠不下心离开了。
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只是在心中默默地说着:“严儿,对不起……”
咸阳,这座承载着她无数回忆的城市,曾经是她温暖的家,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角落,都留存着她童年的欢笑和成长的足迹。
长安,那个与秦如召共同构筑爱巢的地方,是她心灵的港湾,每一寸土地、每一间房屋,都见证了他们的爱。
这原本应该是她最熟悉不过的地方,可如今,却在离别与悲伤的笼罩下,显得如此陌生,每一处熟悉的景致,此刻都像是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触不可及。
她没有直接回长安,而是在咸阳的街头漫无目的的闲逛着。
街道上,百姓们来来往往,生活依旧如往常一样继续着,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平凡的幸福满足,可这一切,在姜来眼中却仿佛蒙上了一层模糊的纱。
她看到了疗养院,看到了泥瓶巷,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袭来,那些与秦如召共度的点点滴滴。
曾经,她在这里无数个日夜思念着秦如召,每一个夜晚,她都望着窗外的明月,期盼着他的归来。
她的目光落在那间许久无人居住的房子上,曾经,这里是她的避风港,也是她思念的寄托。
当年,秦如召一家一家磕头,至今仍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里。
也是在这里,她他绣了那件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