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桌案上的折子已经快摞不下了,谢望忍不住皱了皱眉,又问:“怎么不见七皇叔?”
自从立下传位遗诏后,谢望便派了玄铁军中暗卫,去玉佛寺寻尚在修行的七皇叔持空。
人倒是寻到了,只不过他说什么也不愿沾染这些凡尘俗物。
李全福低着眉眼,惴惴不安道:“那位给圣上回了封信,奴婢这就取来。”
等他拿来时,谢望摸着信封感觉重量不对。
打开后信封中没有信笺,除了一支有些干涸的松枝。
“这、这是何意?”见圣上无奈扶额,李全福同样大吃一惊。
“他这是要效仿碣石仙人,也罢,师叔既然靠不住,那便在宗亲里寻吧。”
谢望按了按脑袋发胀的太阳穴,语气透着丝丝冷意。
李全福从前跟着师父曹大伴读过几卷书,倒也听过碣石仙人的名号。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难怪圣上放弃去寻那人,只怕玉佛寺里早就人去楼空。
谢望刚醒便要处理公务,却叫李全福劝住,“圣上,不妨宣曾太医过来为您看诊?”
“不必,朕心里有数。”
寻常大夫就算是看来看去,也只能诊断出他这是风寒,即便是精通医术的师父,替他把过脉后同样是一言不发。
谢望自知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了,如今他也没想到自己昏迷过后,竟然还会醒来。
那么自然要利用好清醒的时间,多做些安排才是。
如今谢望体内蛊毒已消,可明悟这会在佛光寺祈福颂经,也无人与他通传,并不知晓圣上已经醒来了。
楚榆则是隔三差五的出宫,与韦愉一道走街串巷,尝了好些盛京美食。
最后一位则是德叔了,他已经辞去太医署的职务,如今又回到了妙春堂后院,除了疑难杂症,等闲小病是绝不会露面的。
何况德叔误会他是用了楚榆的蛊王,便以为等他醒来定然是要娶人家的,更不会将真相告诉群玉了。
阴差阳错之下,便是谢望自己也不清楚此事,只当他的病情反复,即便是今日醒了,等下次再昏迷过去,又不知道是何时才能醒来了。
晴日暖阳,薄雪未消,谢望站在窗前,盼着群玉能够早些睡醒。
等他一回首,发觉床头支着那张金丝楠木雕花食几上有碗放凉的醒酒汤,连忙吩咐李全福,再让小厨房的煮一碗来。
不多时,荷香便捧着红木托盘,低着头走了进来。
醒酒汤都没喝,那要是等她睡醒,岂不是会头疼难耐?
于是群玉迷迷糊糊的,就被人扶起来,喂了醒酒汤。
她只当自己是在做梦,墨发如云,长眉修眼的俊俏男子扶着她喂水,她小口小口用着,后来竟又说了句胡话,“你是……我新抬进府里的哪位?”
谢望无奈叹了口气,“但愿你醒了还记得这些。”
等喂过醒酒汤后,群玉又继续睡,谢望抬手摸了摸妹妹的鬓发,心中满是怅然。
倘若哪天他毫无征兆地去了,谢望并不希望她为自己守节。
群玉还这样年轻,她又是个好热闹的,身边怎能没个人相伴。
何况宁儿还那样小,没有父亲陪伴长大,总归是不够圆满。
谢望暗忖须臾,心中竟然也能释怀,无论是孟澜也好,虚相旬也罢,还是那劳什子不知从何处冒来的小山弟弟,只要她喜欢相中人家都好。
她若是只想要一位夫君,那他在临死之前便留一道遗旨,为她备好嫁妆,也给宁儿将来准备好。
又或者她如梦中那般,想效仿前朝公主,纳美男三千,也未尝不可。
总归他这辈子没法与她长相厮守,也不要她往后余生孤苦无依。
*
等群玉醒来时已经过子时了,夤夜深深,窗外孤月高悬,谢望时不时虚咳两声,又继续提笔写字。
群玉悄无声息地下床,趿着鞋从内殿绕到西间。
谢望怕不能及时看到群玉醒来,便也撑着没睡,就在后殿忙公务。
他是先看见群玉的影子,殿内灯火通明,烛光摇曳间,群玉试图从他身后出现,给谢望一个惊喜。
奈何还没等她扑过去,谢望便转头将她瞧得一清二楚。
“瞌睡虫,总算是醒了。”
“哥哥好无趣,配合我一下嘛。”群玉噘了下嘴,不满开口。
“好,那我方才就当没看见。”
说完这话,他又将身子转过去坐正。
“猜猜我是谁?!”群玉小跑过去,又蒙住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