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去永昌之前, 我绕路去雍州看望了小冰。那是我头一次踏上她心心念念的地方。一座与京都隔道海峡的小岛,被成片老槐树覆盖,沉闷而隐蔽。岛上没有人烟, 深海与落日, 黄昏时又浮起薄雾。瓦舍若隐若现, 连绵起伏一望无际。若不是丛横老枝划到脸上有了疼的触感, 我会怀疑自己在梦中踱步。
她一人住在这里不害怕吗。石板路布满霜露, 逶迤蔓延的尽头处,出现一座古朴的老宅,参天大树将它遮得严严实实。乍看之下树枝和圆柱都缠绕一起,横生的藤条爬满墙皮,仿佛在维护它们的主人。
小冰总想回到这里,她一直认为雍州是她的归属。冬日的斜阳笼罩住南宫氏的祠堂,她披着素色斗篷, 面对先祖默默无语。老宅收拾得很干净,只是熏炉内散开的香使人缓缓忧伤。离群索居这些天, 她每天就花上好些时间伤心。
我把青川的信拿出来。祠堂内太暗,她走到霜露凝结的台矶上,天空飘过细细的海风,她抬手一捋, 发丝飞扬起来,同漂渺无迹的小岛一般, 轻盈而不真实。
幸好青川的信是真实而有重量的。比如孩子开始长牙,又比如乔铮如何嫌弃孩子吵闹。她读了两遍, 嘴角露出笑容。
“姐姐还生我的气呢,也不写信给我,故意让你转交的。”同时推开想要靠近的我, 望着祠堂那边,“别这样,祖宗们看着呢。”
我拉起她的手,不准备让她同祖宗住在一起了。
“你不想我吗?”
觉察她迟疑的神情,我就说:“小冰,我让你回来只是尽孝。等到丧期过了,你立刻同我回京都去。”
她没有挣脱我的手,牵我在老宅走一圈。她把家布置得一如从前,试图找回往日的记忆,好像他们还活着似的。最后走至北院,那是她叔叔的卧室。卧室里都是很寻常的摆件,引人注目的是正面墙上有一幅女子画像,有五六尺那么高,从房梁上垂吊而下。
这时王琮走来说,外厅的火生好了,饭菜在炉子上热着。于是小冰就说,天色晚了,赶紧吃好饭休息吧。
“画上的女子是谁?”我依然持着烛火。
小冰说那是她的姑母嘉宁皇后。
“嘉宁皇后的画像在宫里挂着呢。”我说,“可不是这模样。”
她就说:“我在你眼里的样子也不一样。”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俩来到外厅坐下,她持起筷子,说今天的菜色很香很合胃口。
“那就好。”我看着她,“从万家庄借来两个女人,我带她们来岛上照顾你。此行去永昌会有数月的时间,你一人住在这里太冷清。”
她似有话要问出口,又咽回去了。换一个问题。
“你才登上大位不久,远行合适吗?那京中有谁主持?”
我笑一笑。京中有前桥阁,反正他们个个比我能干;我把郭池也留下,九鹿那次挡刀伤到肺叶,他不能在冬日长途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