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雨伞向她打近点,鼓着气:“我的确很喜欢小冰。我在南岭的烂泥里翻滚长大的,不懂中原的规矩,只知道喜欢什么就去争取。小冰嫁人也好守寡也罢,我都不在乎。就算你的弟弟还活着,我也会把她抢过来,只要她对我有情意。我不在乎屈巾花是死是活。”
这番告白在黑夜里听起来有些惊悚,更何况我还不是对本人说的。我没勇气告诉本人,趁着寂静的雨夜告诉她的姐姐,还挑了这么一个时机,使得整个场面很古怪。
果然青川就如对王珒那样,狠狠赏了我一记耳光。被褥手炉汤婆子全掉地上,她气呼呼地瞪着我。
她力气真大,打完我之后冲到小冰房里。那个骄矜的小女子会如何反应,她八成护着她的姐姐,对我一阵冷嘲热讽。我跟在后面,几乎反悔刚才的话。
小冰不在屋里,我吁了一口气。可是子时已过,她怎么不在屋里。青川很紧张。
她想推开我的搀扶。
“你弟弟明天入殓…”我朝北面偏僻的角落示意。
青川叫我不要跟着她。我自然要跟着。北面的偏厅里不止小冰一个人,不合时宜的烛光倒影着人形,我整个人不由自主沉重起来。
偏厅的三面都漏风,窗板用竹干架起来,风稍微大点,木板咯吱咯吱地摇晃
。那声音在夜里够瘆人的。雨洒得到处都是,屈巾花倒穿戴整整齐齐躺在中央。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有人漫不经心斜倚着壁龛。小冰则远远藏在角落,她在低声啜泣。
本来青川会走进去的,让她自觉安静止步的,是看清了另一个人的面孔。我压在心底的怒火又冒出来。
屋里没有声音,他们并没说话,雨越来越大,沿着窗沿如放大的泪珠子往下落。我心里的阴影也越放越大,刚愈合的伤口又隐隐作痛。
其实我并没有认识小冰很久,此时内心格外清明,不过一个月前,她在王珒的酒庄里出现,热烈又悲戚,占据了我的视线。窗板依然咯吱摇晃着,湿润的竹尖来回摩擦粗糙的木板,真折磨人的心神。
我想敲门走进去,那时王珒开口了。
“这两个月你累坏了,回家好好休息吧。”
他立在屈巾花的尸体旁,尸体萎缩不少,宽大的红衣绿裤给夜风吹起褶皱,一柄沾锈迹的长剑放在头顶,看来是家族传世的东西。王珒没害怕,还伸手弹走了飞虫。
抵住心中怒意,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身旁的青川已加重了呼吸。
小冰一直蜷缩着,她笑起来似真似假,但悲伤却很真实;其实我也自以为是,凭什么我会认为她对屈巾花没真情实意呢。
她抬头看一眼,接着又捂住脸。
“我再也不想看到有人死在我面前了。”
这是哽咽之中她吐露的心声。
王珒想吱声,青川却推开了门。如象牙般纯洁的她受不了。
雨珠子大颗落在地上,冷风扑进屋子,屈巾花的寿衣窸窸窣窣。屋内的两人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