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隔了很远很远,但是波本的视力一向很好。
那个女人眉目温顺,但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没有倦意,也没有笑意。她的嘴角却没有因这种面无表情下垂,而是自然的微微上挑,像是下一秒就要眯起眼睛抬起嘴角开始笑似的。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的人在抬头张望,有些人和同伴说说笑笑,有些人低头看着手机,有些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的人眼神放空,机械的向前走着,有些人疲惫而麻木,只想着赶上下一班地铁。
这些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只有她,对外界的事物漠不关心,却也不沉迷于自己的世界,让他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那个女人的世界似乎只有一个中心,而现在世界的中心正在她的眼中。
人行道上的红灯亮起,很遗憾,她似乎没有赶上这一次的绿灯,只能站在街对面。静静地等着。
她一停下来就移开了与波本对视着的目光,转而投向了街道,而波本也不再明晃晃的打量她,转而注意周围还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可惜目光扫视了一圈,除了这个与人群格格不入的女人,一切都不过是某一天寻常的下班后的街道而已。
六十秒在这一瞬间被拉的仿佛一个世纪那样长。
波本数着自己的心跳,同时看向绿灯倒计时的计数器,默默的算出了自己的心率,似乎还是有点高于正常值,像刚跑完步一样有力的跳动着。
好奇怪的感觉。
为什么在看到那个人的短短几秒钟时间内,已经平静下去的心情又这样突兀的兴奋了起来呢?
趁着绿灯还没有亮起,他深呼了几口气,不动声色的站直了身体,脱离了车子的支撑。
3,2,1。
绿灯准时亮起。
那个女人黑色的马丁靴跨过路边的台阶,踩在了被雪水浸润的柏油马路上。细微的泥水溅起,马丁靴光亮的皮革面上沾上了一些几乎不可见的泥点。
她一步一步的走着,皮鞋跟扣响在地上的声音似乎和他的心跳相重合,在他的耳边无限放大。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她就那样一步一步的走到他面前。
没有微笑,没有犹豫,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表情。
“你好,我是田纳西。”
陌生人,或是熟人,在不与对方交流的时候大多不会与对方对视。这样无声的对视总会被某一方迫切地打破,或者是转移视线,或者是开口说话,总之这样长时间的盯着某人的眼睛看是一件使人感到不悦的事情。
波本对此的解释是,眼睛是思想的窗户,这样的对视会让人产生内心的想法被窥视的不悦感,因此常会给人侵入他人领地的冒犯感。
可是田纳西和波本不一样。
他们第一次见面就那样默不作声的盯着对方,视线交汇碰撞,似乎都想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些什么来。
可是两人的目光都是那样深不见底。
两人都是那样面无表情,连多余的,掩饰性的笑意都不愿意展露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