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这么听从那个老头的指示?”
宿罗不满道。
其实夏溯,杰克,和安咎也并不信任灭琅。
“我们也不信任灭琅。只是跟随飞船回到厄琉西斯是现下最好的选择。等我们抵达厄琉西斯,肯定会再找方法离开萨迦罗斯。”
夏溯安抚道。
六座城邦在视野中逐渐清晰。城邦围绕着永燃角斗场生长,地底沸腾的岩浆是它们的养料。飞船正在横跨永燃角斗场,杰克感知到了什么,立刻向旁边跨出一步。原本杰克站着的地方的琉璃瓦碎裂,一个形似镰刀的肢体割进了飞船。
安咎率先作出反应,他移到操作台前想要手动操作,发现路线被灭琅固定,无法改变。镰刀再次袭来,整个飞船被劈开,四人根本无法反应,坠落向永燃角斗场。好在飞船的高度不算太高,四人利用身体部位或是剑插进角斗场的石壁作为缓冲,只是受到一点擦伤。
四人刚刚落地,一道白刃袭来。四人向左右两侧闪避,抬头看向天空。守望者苍白的躯体吊在空中,她的一只手幻化成镰刀,宽扁的刀刃如同雪白山峰。她向着四人走去,每走一步,脚下扩散出悦耳的音节。夏溯仔细观察,发现守望者不在悬浮,而是有什么生物在支撑她的脚步。
“核蜂。”
守望者好似看出了夏溯的疑问,说道。
声音就像是她的躯体一样苍白的透明。十分无力。
“他们会将空气中最重的粒子编织成有份量的实体,时常与棱爪互助。核蜂是一群愉快的生物,他们在劳动时歌唱,这才会发出这些悦耳的音节。”
守望者的面孔泣出悲哀。
“我守护的就是这些生命的未来。所以夏溯,你能乖乖去死吗?”
权臣再次横跨永燃角斗场。他的心脏从未如此沉重,像是岩浆一样烫着自己的胸腔。手中握着灭琅交予的炸岩,权臣降落在母巢前方。如灭琅所料,几乎所有的母巢生物全部攻向了时沙圣壑。权臣很轻松的杀掉看守的侍卫,再一次潜入。
走过阴暗的隧道,扇状的培养穴出现在眼前。母巢内依旧散发着微弱的暖光,挂在头顶的卵泡似乎在和培养穴同步呼吸,黏膜鼓起又收缩。街道上看不到什么人影,权臣畅通无阻,在培养穴底端放置好炸岩。
炸岩拥有共时性。权臣只要向下投掷一颗炸岩,其余的全部会爆炸。就当权臣展开翅膀准备飞向空中时,一个声音拦住了他。
“权臣。”
权臣薄膜和肉块拼接成的翅膀停滞在空中,被他收回背部。他转过身,看着向自己走来的诺娃。
“你不应该在这里。”
权臣道。
“不,是你不应该在这里。”
诺娃很坚定。
“蜕让我坚守母巢。即使我想到了你回来,但我还是在心中默默期盼你放弃。”
权臣有些恼怒:“我无法放弃。”
“生命都有选择。是你自己选择要遵守灭琅的命令。”
诺娃的语气不再像她自己,变得锋利。
“我别无选择。我不能违抗灭琅的命令,致死都不能。”
权臣大声道。
诺娃的神态突然一变:“权臣,我知道,也相信你不是如此残酷的生命。你帮我拯救了那些被称之为残次品的幼崽,现在又准备炸毁他们的家园吗?”
“家园?随意杀掉幼崽的地方能叫家园吗?”
诺娃向权臣靠近一步,她看见他的爪子伸缩,愈加悲伤。
“每条生命都有选择的权利,权臣,选择一条你真正认可的道路。”
诺娃的话刺痛了权臣。权臣意识到连自己都不认可自己的举动。他烦闷的后退一步,诺娃却紧追不舍。
“你走吧,离开母巢,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待着。”
权臣不再去看诺娃,他的决心已定。
“你知道你阻止不了我。别自讨苦吃。”
不等诺娃反应,权臣已经飞向空中。
诺娃深知自身的实力不如权臣,但她也有自己的固执。诺娃通知母巢内的生物,让他们撤离。权臣盘旋在母巢顶端,看见这幕心下烦躁。他向下俯冲,截下诺娃,抓住她的手。诺娃被权臣拎在空中,权臣不再犹豫,投掷出手中仅剩的炸岩。
整个母巢开始崩塌。炸岩的核心射出光芒,紧接着膨胀炸裂。培养穴的地基被炸毁,向着地面倾斜。无数培养穴相撞,内部的卵喷出黏膜,化作地上一滩不成形的肉泥。唯一的光源也摔落在地,卵泡破裂,内里的荧光物质流散,母巢内霎时间陷入黑暗。只剩下震耳欲聋的声音。
权臣抓住诺娃冲出母巢,在冲出母巢的一刹那诺娃气态化,挣脱了权臣的手。权臣也停下,看向诺娃。两人都不说话,身后母巢的爆炸声像是他们内心的具象化,两个意识体都在喧嚣。
“权臣,你明明那么富有善心,为何要……”
或许是权臣干出的事太过残忍,诺娃不忍心再说下去。
权臣犄角上的两只眼睛缓缓闭上,他也在纠结。
“这样的事我干了太多,比这更残忍的事我也做过。孕育我的子宫是野心,我的诞生即是对野心的臣服。你不该太相信我,诺娃。”
此时权臣的四只眼睛全部闭上,随着他越说越多,诺娃明亮的双眸越加暗淡。
权臣向后退,当诺娃的眼眸重新对上权臣时,他骤然发现她眼里尽是悲凉。权臣不愿再去看,背后的肉翅伸向天空。明明他是摧毁母巢的人,是战争的赢家,现在却逃离了诺娃身边。
守望者劈向夏溯,镰刀般的肢体砸向地面,刻出一道裂痕。夏溯在最后关头释放出背后仅剩的两根触手,把自己拉离了守望者。守望者的身形如同鬼魅般轻盈,她的步伐难以捉摸,右臂化作的镰刀割向夏溯。
夏溯无法预判守望者的攻击轨迹,只能在她出刀的一刹那闪避。每次她都能感觉到镰刀带起的风从脸边刮过。
杰克突然从背后勒住守望者的脖颈。守望者抬起右臂,从下往上挑起刀刃。夏溯根本没来得及反应。杰克的右手摔落在地,肘关节处出现一道利落的横截面。一圈圈肌肉包裹着骨头,血液喷涌。
杰克也没反应过来,右手应声落地后,他才退到一边。守望者正要攻向夏溯,宿罗的双手已经扯住了她的胳膊。滚烫的痛意攀上手臂,绯云渗透进皮肤,守望者的整只手变得焦黑。宿罗一手敲打守望者的肘关节,她的小臂碎裂成灰渣。
守望者想把宿罗甩开,另一边安咎已经悄然突进。安咎提剑扎向守望者的脑袋,却被镰刀掀翻。他向后旋转消掉力量,再次提剑砍向守望者。守望者的面容逐渐扭曲,镰刀随着她的痛苦加剧而变得更宽。安咎的剑被镰刀压向地面,宿罗用手插进守望者胸膛。
杰克甩了甩断掉的手臂,把多余的碎肉甩掉。他奔向守望者,准备给她最后一击。
宿罗的光斑被捅穿。他最后的视线内,白色刃尖捅破守望者手臂断裂处的肌肉,一把宽大的镰刀挣破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