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的凌晨,楚笑歌御剑飞行于两万丈高空,在白茫茫的云海上空带出一片凄冷的弧光。
他心焦如焚,迎着酷烈如刀般的罡风飞驰,一袭青衫与墨发被吹得狂乱翻飞,猎猎作响,暴露在外的肌肤与鬓角不但结出了一层冰霜,还被割出了一条条细小的伤口,可楚笑歌却还在催发真元剑力,还想再快一些!
近日修界传言,他的至交好友,号称天下第一邪修的‘丹邪’沈傲即将集齐上古神宝‘混元珠’所有碎片,准备将之重炼修复,借此器助力升神证道。
楚笑歌已经遥空望见一百里外,‘丹邪’沈傲的老巢神药山的轮廓,
此时在那山腰处,大虞朝的铁甲锐士正如黑潮般汹涌而上,他们的黑甲映着血色天光,兵刃如林密匝匝遮断山道,肃杀之气直冲霄际。
还有万千法器飞空,掀起的罡风将满山古松压得枝叶欲折,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震得山巅积雪崩塌。
楚笑歌心神一紧,正欲继续向前,却见一道光影忽然从云层中飞出,拦住了他的去路:“老楚去不得!我刚才看过了,东厂厂督已纠合六位一品高人赶至,封锁神药山东西南北,布就天罗地网!现在无论谁过去都是死。”
楚笑歌已经看清了那人的模样,那是一位脚下踩着算盘形状的法器,面皮白胖胖,身材圆滚滚,活像一颗剥皮鸡蛋的胖子。
“李丹朱?”楚笑歌按压收束住飞剑,眼神疑惑:“你怎么也来了?”
这是大虞朝鼎鼎有名的法器商人,据说执掌天下散修近两成的法器流通,是一位手眼通天,八面来风的遮奢人物。
不过此人也是出了名的胆小如鼠,机敏如狐,对所有可能危及他生命的事物都敬而远之,今日这家伙是吃了豹子胆,敢主动靠近这搅动着整个大虞修界的风暴漩涡?
李丹朱闻言叹了一声,垂头丧气道:“我其实不想来,不过两个月前,我承诺用两块混元珠的碎片,从沈傲手里换一瓶‘傲仙丹’。”
傲仙丹?
楚笑歌没听说过这种丹药,心里一阵迷糊,这又是沈傲发明的一种全新丹药吗?这姓李的可真胆大,居然敢买沈傲炼造的新丹,不怕被沈傲坑死?
“是这傲仙丹出问题了?”
“那瓶丹我还没转卖出去呢。”李丹朱摇了摇头,满含苦涩与愧疚地看向那神药山巅:“问题是我被东厂的人围追堵截,手里的混元珠碎片根本没法送入神药山。”
楚笑歌心绪陡然一沉,他正想询问究竟,就见神药山巅方向骤然升腾起了一轮血色骄阳,那光芒比九天神日更炽,比炼狱业火更狂,瞬间将两万丈云海染成琉璃般的赤金。
楚笑歌瞳孔骤缩,本能地催动护体真元。
“轰——”
天地震颤,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自山巅横扫而出,参天古木如麦浪般倒伏,山石崩解成齑粉。
大虞的铁甲军阵在这毁天灭地的力量前如同纸糊,他们的玄甲瞬间汽化,兵刃熔作铁水,瞬间上万人的身躯在那亿万道流火中湮灭成血色雾霭,更有大量法器在空中连锁爆炸,罡风如狂龙乱舞,将半壁云海搅成燃烧的漩涡,
“完了!”李丹朱在算盘法器上猛地跺了跺脚,眼神绝望:“定是沈傲升神失败,陷入绝境,自爆了元神肉胎!”
楚笑歌心神巨震,脚下飞剑在罡风中剧烈震颤。
他无法置信,那个曾与他把酒论剑,研讨道法;曾与他共赶魔巢,并肩作战;也曾用新炼丹药,坑害他不止一次的祸害,就这么死了?
“好一张天罗地网!”楚笑歌目眦欲裂,指节捏得发白。
朝廷的铁甲锐士,东厂的鹰犬走狗,还有那些道貌岸然的一品高人——他们布下这天罗地网,不仅夺走了沈傲的性命,更掐灭了天下散修的希望。
这世道何其不公!那些世家大族把持着朝廷晋升之路,垄断了武选之途,豪门子弟生来高人一等,寒门修士想要求一本功法,都要跪地磕头;平民百姓想要出头,更是比登天还难!
沈傲不过是想在朝廷体系之外另辟蹊径,以散修之身叩问天道,这有什么错?可那四大仙门却打着维护正道的旗号,给沈傲扣上‘邪魔’的罪名,不择手段的将之围杀。
“沈傲!”他望着血色残阳哀叹:“你怎能就这么死了?你可知天下无数散修,都盼着你能劈开那道桎梏枷锁——”
※※※※
两天后,泰天府衙门的停尸房内,一盏桐油灯的灯芯啪地炸开一朵灯花。
旁边一位年约十七,身着锦袍,五官俊朗的少年忽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眼睛——像是有人把整条银河的星光都揉碎了,再掺进北冥寒潭最深处的玄冰,最后点进两簇跳动的鬼火。
“我还活着?”
“转生秘法竟真的成了!侥幸!李丹朱那坑货果然靠不住,幸在我另备了两枚天器堂仿制的碎片,重炼的混元珠仍有七八分功效。”
少年眸中幽焰跳动:“也亏得是混元珠提纯灵气,助我短暂晋升一品,虽未能真正突破桎梏,却让我尽窥一品玄机,还能在强敌环伺下成功施展转生秘法,将元神气血安然送至此地,这具身子很不错,三魂散尽,七魄无存,难得的是官脉未绝,接下来只需炼化此躯,灵肉合一便无大碍。”
夺舍这事,就好比硬闯别人家霸占房屋,原主人哪怕只有一点残余,都不会与你善罢甘休,还有屋里那些瓶瓶罐罐,指不定哪天就绊你一脚。
更麻烦的是魂与肉不合契,就如穿件不合身的衣裳,举手投足都别扭,这是那些寿元将尽,试图走夺舍这条路的老怪们最头疼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