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抬头,声音微颤,却句句如铁:“我叫李子元,祁阳书院第三院的副院长。
三年前,大院长闭关,我被人构陷,几近罢黜,虽得同僚援手勉强保住名头。
却也被书院下了死限:五年内,若无法教出一位不满十五岁、踏入粹体后境的弟子,我将被逐出书院。”
“我走遍江陵周边,哪怕是天赋中等的孩子也被人为干扰、刻意错失机会。
今日本是我心灰意冷之日……但你——”
他说到这,猛然抓住秋辞镜的手,掌心贴在其眉心之上,“你灵窍初开,气血纯净,灵意未泯……你不到十岁,是个真正的好苗子。”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也是你修行的契机!”
周围人皆被他的这番话惊住,小刚张目结舌。
秋辞镜没有急着回应。他轻轻抽回手,静静望着李子元,一字一句问道:
“你若收我为徒,是为了自己翻身,还是为了真正教我修行?”
李子元一怔,随即重重点头:“两者皆是。你是我最后的希望,我亦会将余生所学倾囊相授。若我有半句虚言,天诛地灭!”
话音落下,他双膝重重磕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秋辞镜沉默片刻,低声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我要与你立下三约。”
“其一,我不愿拜入书院门户,只愿认你为师;
其二,我一身所学,绝不为他人所控;
其三,日后若你心有旁骛,存害我之心,我定亲手斩断师徒之情。”
李子元愣了一瞬,继而猛然朗声一笑,泪光泛起:“好,好得很!我李子元这一生,今日才是真正捡回了命!”
他颤巍巍站起身,环顾众人,目光灼灼,仿佛再度回到了那个意气风发、教书育人的岁月。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李子元的亲传弟子!
周围人还未从那番激烈言语中回神,小刚已经忍不住咕哝道:“这年头……收徒都要这么拼命吗?”
小吴轻叹一声:“可他也是真的拼了命。”
于巧巧转头看向秋辞镜,低声道:“你当真要拜他为师?”
秋辞镜平静地应道:“他不是坏人,若他真能教我修行,我自不会拒绝。”
李子元眼圈泛红,躬身抱拳:“多谢!从今日起,李子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时,小文也反应过来,急忙吩咐药铺伙计清理残破的坛罐,又给李子元倒了杯醒酒茶。
她看着这老道人此刻激动到语无伦次的模样,轻声道:“早些这样说不就好了?何苦砸我药铺的坛子……”
“赔,我赔!”李子元立刻连连点头,“我李子元如今虽穷得只剩两袖清风,但有命在,欠你的必还!”
小文翻了个白眼,却也不再计较:“算了,看在秋弟弟的面子上,这点损失我不收你钱了。”
众人皆是哑然失笑。
秋辞镜转头看向门外,阳光正好,街市间远远传来花灯摊贩的吆喝与孩童的笑声。
李子元望向他,忽而道:“今日是江陵花灯节,你我虽结师徒之缘,却未曾行礼。礼,可不必拘于殿堂,也可在这红尘闹市之中。”
秋辞镜一怔,旋即恍然,躬身作揖,郑重一拜朗声道:“弟子秋辞镜,拜师于李子元,愿学不负授,道不负心”
李子元拱手还礼:“我李子元,今日起,收得弟子秋辞镜一人,愿他道途顺遂,修成正果!”
这时,小刚忍不住拍拍秋辞镜的肩膀:“你小子可真行,出来一趟买衣裳都能碰上一个死命要收你为徒的。”
小吴感慨:“不过……这倒像是命数。”
于巧巧眸中泛起几许柔光:“镜儿的命运,怕是早就注定与众不同了。”
小文扶着李子元,轻声道:“今晚的花灯节,你们可都不能缺席。
我这就去准备几盏上好的灯,既为秋弟弟贺喜,也为李院长洗去些霉运。”
李子元哈哈大笑:“那便从今夜起,重新做人!”
夜幕将至,江陵河畔灯火通明。
秋辞镜与李子元并肩站在桥头,远处灯影摇曳,仿佛漫天星辰落入人间。
“镜儿,”李子元望着他,语气忽而凝重,“你可知……从拜我为师那一刻起,你的命运也真正被卷入祁阳书院的纷争之中。”
秋辞镜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一笑:“师尊放心,我从未奢望过平静的人生。”
李子元满怀激动刚要说些什么,却见秋辞镜眉宇微收,语气却平静地道:
“不过我不想跟你去书院。”
李子元一怔,声音顿时低了几分:“为何?”
秋辞镜看向远处热闹的街市,人群熙攘,灯影摇曳。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正与小刚笑闹的于巧巧身上,语气不急不缓:
“我还有家人在这里,他们也很需要我。”
李子元沉默了片刻,旋即连忙劝道:
“镜儿,我知道你有孝心,天资也高,可是这整个青阳郡最适宜修行之地,便是祁阳书院啊!
你若入我书院,院内藏书、武技、功法……皆可供你自由参悟。你如今已开一窍,但若不勤修,天资再高也会沉寂。
可若在书院中修行,一年便可进一境,三年后便可晋入粹体圆满,真正踏上修行正途!”
他声音愈发急切,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哀求的光。
“我不是只为保住自己的位置才收你为徒,镜儿。
我是真的觉得你天资极高,不该被埋没在这江陵小城里。你应当登高望远,而不是被尘世牵绊。”
秋辞镜听着,眼神却越发平静,片刻后轻声叹了口气:
“再说吧。”
李子元张了张口,却最终没再说话。
他察觉到,眼前这个稚嫩的少年,虽然看起来温和,却有着一种沉着的力量,那不是轻易能被劝动的人。
他忽然意识到,这不是一个任他安排命运的孩子。他有自己选择道路的权利,哪怕那条路要走得更慢、更艰难。
“好。”李子元终于点头,神色有些怅然,但还是笑了笑,“那便等你想通了,随时来桥头找我。”
秋辞镜轻轻点头,没再多言。
夜风吹过,河面泛起点点灯火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