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铮艰难地扯开一个笑,衣袖之下的手,攥紧到发痛。
“怎么能当做没发生过呢?”他轻喃的声音沙哑,“记忆骗不了人的,夏夏。”
祁纫夏抬头看着他,眼神复杂:“谈铮,你别这样。”
顿了顿,她没忍住说了实话:“那天我去见祁建洲,无意中听见你和谈钧争吵。你走后,我当面质问他,知道了当年分手的实情。”
谈铮一愣,“你听见了?”
“是,我听见了。”祁纫夏笑得很苦涩,“我本来以为我应该高兴,因为这至少证明,当初我喜欢的那个人,罪责一下子减轻了百分之五十,更证明了,我没有我以为的那么蠢。”
“可我高兴不起来。”
“真的……高兴不起来。”
北风又吹,把两人身上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热气吹散得彻底。
零星的灯火里,谈铮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空了一块,轻而易举地被冷风趁虚而入。
他听见祁纫夏继续说:“这种事情记不了账,正负没法抵消,迟到了,就不管用了。”
她抬眸,眼底弥漫着哀伤,同时却强颜欢笑:“我们不要再给彼此增加负担了。让一切回到正轨吧,谈铮。”
熟悉的母语,忽然在此刻变得无比陌生起来。谈铮的大脑运转近乎于停滞,用了百倍的时长去理解她的最后几句话,像囚徒迎接他的审判,翻来覆去,渴望从任何一个标点符号里读出最后一丝生机。
可惜,哪里还有转折。
当谈铮真正回过神时,祁纫夏的身影早已经不见,唯有刚才放他进来的保安,对他礼貌地往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
除夕将至。
腊月二十九那天,李素兰搭乘高铁,回到了黎川。
祁纫夏开车去高铁站接她,母女俩先在祁纫夏现住的房子里歇了一晚,提前备了些除夕年夜饭要用的菜,第二天上午,她们回到了阔别多年的老房子。
卫生清洁已经事先做过,母女俩中午简单吃了便饭,安心睡了个午觉之后,开始为年夜饭做准备。
电视机开着,新闻频道正在播放春晚后台的最近情况,几个眼熟明星相继在镜头前露脸,无一例外的一身红,说着讨喜的新春祝福。
祁纫夏贴完春联,进厨房给李素兰打下手。
她曾经跟母亲提议,可以直接订外头餐厅的年夜饭送上门,却被李素兰回绝,说是一年就这么一回的仪式感,传统习俗丢不得。
就这么一直忙活到了将近晚上六点。
“忘记买喝的了……”祁纫夏打开冰箱,这才发现疏忽,“妈,你想喝什么?我现在下去买。”
李素兰正在洗手,闻言想了想,说:“如果我没记错,路口有家粮油店,他们的米酒挺好喝的。这样吧,妈和你一起下去。”
于是两人穿外套准备出门。
与此同时。
谈铮开着车,从疗养院的方向回来。
他原本打算孟宁接回家过年,谁知就在下午,谈铭突然从天而降一般地出现在疗养院,说是今年携妻女岳家来了黎川,让孟宁和他们一起过年。
他女儿出生还不满两个月,襁褓里的婴儿红润可爱,孟宁抱着爱不释手,又疼惜地拉着谈铭妻子,慰问她生产辛苦。
一家人其乐融融,很久之后,他们才注意到谈铮早已悄无声息地离开。
除夕节傍晚,沿街商铺大多早早关了门,路上行人比往常少了很多,唯有出城方向,渐有拥堵态势,喇叭声连片。
谈铮行驶在热闹的反方向,身后孑然。
途径仁化路口,红灯亮起。
他踩下刹车。
车载广播频道,主持人恭贺新春,随后切换了一首家喻户晓的新年歌曲,背景里锣鼓齐鸣,喜庆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