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剧烈晃动一阵后?, 没了声息。
姜遗光抄起画卷拔腿往外?跑, 好在大?门已经被撞开了, 不必再次开门。
冲到院外?后?,他听见了四老爷和四夫人格外?慌张的尖叫声——他们在喊自己的名字。
他们在找自己。
姜遗光顿了顿,旋即毫不犹豫的从另一个方向?翻过墙跑了。
他不相信他们, 哪怕他们表现出再多的真心、说?着再多关切的话也不信。
即便在此刻,直觉告诉自己他们是可信的,他也不信。
四夫人拽着丈夫跌跌撞撞跑向?前?院,一路上尸骨堆积、血流成河的情形看得他们心惊胆战。但好在……目前?见到的尸首都?不是步步。
他们的孩子不在里面。
可能还活着,也可能……
四夫人不敢去想孩子万一真的出事, 她该怎么办,只要想到步步身上可能受到什么伤害,她就恨不得把那?个东西拖出来?杀了它,不管那?东西是人还是鬼还是别的什么玩意?儿, 她都?想弄死它。
四老爷跑得两边袍角都?向?上飞, 鬓角全是汗,却一刻也不敢停, 一路走一路喊。
就算不能把步步叫出来?,他们一路来?的动静够大?了,总能把那?个东西引过来?吧?只要能把那?个东西引过来?, 步步那?么聪明, 他会逃走的……
姜遗光的确在跑,他跑向?的却是老太爷的书房。
符咒虽有用, 却不知能抵多久。姜遗光直接冲进库房进了老太爷库房里,将箱子中?的卷轴通通倒出来?,又找出暗格,抽出里面装着空白画卷的锦盒。
而后?,他把自己带来?的那?幅放进了锦盒,一股脑全部?塞回了箱子。
没错……他的猜测是对的。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个东西应该是……
李芥死了,杨振松恐怕早就也成了伥鬼,只剩下一个孟豫,他没有试错的机会了。
孟豫还在房间里陪着三夫人。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刚给三夫人喂了药躺下,握着三夫人有些发?冷的手?,一点点按捏。
镜外?,孟夫人也时常生病,这些事他都?做惯了,没什么。相反,房中?苦苦的药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自己生了病不愿意?喝药,母亲也这么坐在床边,让他喝了药后?,轻轻给他捏手?,哄他睡着。
三夫人闭目躺在枕头上,却没睡着,而是带着笑说?起了她记忆中?关于孟豫的往事。
“你小的时候爱哭爱闹,那?时……娘帐子里吊着个香囊,你见了就想要,可香囊里装了雄黄和石粉,不能给你,你就指着它一直哭一直哭,求我给你……”
“我实在没办法,新做个一模一样的给你,你也不肯,就要帐子上挂着的这个……”
三夫人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起来?,目光怀念,“后?来?我实在没办法,就把旧香囊取下了,新的让人做旧了挂上去,再当着你的面取下来?给你……”
孟豫没想到自己小时候还有这事儿,随着三夫人的低语,他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副场景——一个小小人拉着年?轻妇人的手?站在房里,指着床帐上挂着的香囊哭。
他有些恍惚,目光流连在香桂色床帐外?,上面垂下几?根尾巴蜷缩的线绳,像是曾经挂了什么东西又取下了。
孟豫有点迟疑地用另一只手?勾了勾那?条垂下的线绳,忽地问道:“……是在这里?”
三夫人眼前?一亮:“是,就挂在这儿,这么大?……”她一只手?比划了一下,脸上还带着开心的笑。
“你小时候就是个聪明孩子,拿到手?之后?还要哭,说?我给了你一个假的香囊。我都?不知道你那?么点大?是怎么分清的,我明明做旧了,你非说?颜色不对……”
孟豫苦笑地摇摇头:“娘这么说?,我就想起来?了。我小时候不懂事,给母亲添了不少麻烦……”
“不麻烦,哪有当娘的嫌儿子麻烦的?”三夫人笑着说?,“我还记得,你小时候那?么小一个,就会心疼我,说?长大?了要当大?官儿,给娘挣个诰命回来?……”
当爹的早早离世,孤儿寡母在这世道生存又岂是那?么简单的?孟夫人为?了养大?他,供他读书,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偏偏自己大?了,也没法回报一二……
他已彻底绝了为?官路了,从此只能做个别人眼里的闲散人,小时候说?的,一句都?做不得数。
孟豫眼睛一酸,就要落下泪来?。
他早就听见了府里的惨叫,三夫人也听见了,可他们都默契地当做没有听见一般,仍旧握着手?说?话。
渐渐的,三夫人含笑睡熟了。
孟豫抽出手?给她掖好被子,大?步向?外?走去。
和狭小卧房的温馨净土相比,外?面简直如人间炼狱一般。刚出门孟豫就闻到扑面而来?的浓郁血腥气,浓重得几?乎让他喘不上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