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他就觉得?有一股寒气从心?底冒出来,爬满全身。而他现在竟还站在原地?,根本没有逃走!
姜遗光盯着地?面那滩湿黏鲜血与白骨,问?:“这具尸骨,你想怎么处置?”
饶是裴远鸿知道他异于常人,此刻也忍不住皱眉,按捺住心?思问?:“你觉得?呢?”
姜遗光说:“不如?先?藏起来好了,以免他们都觉得?我们杀了人。”
裴远鸿:“藏起来?直接丢入江中岂不更周全?”
说归说,他们谁也没去碰那具看着就有问?题的白骨。
姜遗光:“既然如?此,那就先?走吧。”说罢,竟是完全不顾原地?心?情复杂的裴远鸿,拔腿就走。
他心?底有个疑惑,需要解开。
裴远鸿不得?已,只得?跟上对方。走出这段背光处后,四周人渐渐多起来,裴远鸿下意?识回头看去,那具白骨已经?不见了。
他更是心?头发毛,重新回过头来。
这艘船上的鬼魂……到?底要做什么?
余宝儿又是触犯了什么禁忌?
仅仅是因为,她看了一眼江面吗?
想到?这儿,他也不再去看飘荡着潮湿浩渺水汽的水面。不论是真是假,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两人并肩而行,姜遗光嘴唇微动,用极轻的声?音问?:“元兄,你也说过,幻境中一切诡异处都是有迹可?循,不能放过。不如?我们好好从头想想?”
“这艘从北向南的货船,船主人来自闽省卫家,运送了一批不知什么货物,又叫来许多门下铺子的家眷做掩饰。在这种情况下,他本不该让不受信任的人上船,可?偏偏,我们拿到?了甲号房的船票。”姜遗光目不斜视,好似只是往前行走,他的每句问?话都清晰地?传入裴远鸿耳中。
裴远鸿略一思索,答道:“按照以往的情况来看,这是一种制衡。”
“制衡?制衡人与鬼么?”
裴远鸿点头:“说来可?笑又怪异,可?事实的确如?此。与无?所不能的鬼魂相比,人总是弱势一方,若不加以制衡,只恐怕所有人一入死劫就要没了命。”
“山海镜赋予的制衡有许多,例如?刚入镜时鬼魂一般不会?杀人,又比如?厉鬼不会?一次将所有人杀死。它总是要留着人去破解死劫,超度亡魂的。”
姜遗光冷不丁问?:“所以,你们认为山海镜是什么?”
他的问?题跳转太快,裴远鸿倒也不在意?:“这个问?题,我们都曾探讨过,的确是为了超度亡魂。”
“寻常人人活着,便有七情六欲,寻常病死,或寿终,或意?外?等?,总是没有什么太大怨气的,众生皆凡人,纵一时有怨,那怨气也不重,风吹日晒,人间?阳气旺盛,那点怨气总有散尽时。”
“但总有些人,生时就非比寻常,或罪恶滔天、或积德行善,这类心?中执念极深之人,死后怨念则要重许多。若是再碰上惨案冤案,死得?不甘心?,那怨念更是深重。”
“鬼魂不似人类,没有神智,仅凭一腔怨念存在,亦无?法开解,无?法消磨,日日夜夜增长下去,迟早会?酿成大祸。山海镜将活人送入厉鬼幻境中,就是为了破解他们心?中执念所在,以此度化鬼魂,助其超脱,好让他早日投胎转世。”
若非如?此,陛下也不会?特意?新设一批近卫军,命他们寻找合适之人入镜。只是……近卫军虽对镜中死劫了若指掌,本身却是不允许入镜的。
裴远鸿为了活命入了镜中,回去后定会?领罚,若严重些可?能会?丧命。
不过,他已经?做好了受死的准备。
他这条命,本就是圣上的,他为了多苟活一段时日也不过是为了上京后把柳平城的消息传回去。
再有……若姜遗光能成为天子近卫,他的许多问?题就能解决了。
谁也不知近卫军有多少人,又各自分布在何处。裴远鸿也只能隐约得?知,天子近卫大致分两类,一批在明一批在暗,似他就是明面上的近卫,无?品级,可?受赏,可?下地?方代天子行事。
除此外?,还有一批潜藏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可?能是小巷中的乞儿、可?能是寺庙里的僧侣,也可?能是青楼中的妓子,他们自己都不知真正?在为谁做事,只知道自己需要报效主子,没有主子,便没有他们一条贱命。
若此番回去被处死……裴远鸿微微叹息。
总要把这人推出去,否则,他死也不能瞑目。
裴远鸿心?中惆怅姜遗光自是不知,即便知道他也不会?在意?。他只将裴远鸿的解释记在心?底,决定日后试探一番。
不知道为什么,裴远鸿给出的解释虽完全合乎逻辑,听上去也没有漏洞,但他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是隐瞒……而是,裴远鸿自己或许也不能得?知所有的真相。
有时候,部分被隐瞒住的真相,就是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