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屿停下动作看她:“肚子饿?”
“也不算饿。”
不算饿就是有一点饿,怕麻烦所以不说。
谢之屿拨通床头电话,叫餐饮部送一份夜宵,当然也可以称之为凌晨四点多的早餐。
海上日出得早,未拉实的窗帘缝隙里透进了晨光。隔着一扇玻璃移门,她仿佛能感受到风从海面吹来,带着浓重水意。
“我们要不出去吹吹风吧?”
她想一出是一出,谢之屿找来一件厚衣服替她拢上。最后还是他抱着她,坐在阳台的月亮椅上。
海鸥低鸣着飞过,风是凉的,她背后却发烫。
“谢之屿。”
身后的人问她:“还想要什么?”
她摇头:“要不你给我讲讲你的事情吧。”
对一个人的好奇意味着沦陷的开始。
若不是对他探究过深,也不会跟他走到现在这一步。
温凝在他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想讲吗?不想讲我不勉强。”
“你想听什么?”
他的声音透过骨传导,有轻微的震颤感,弄得她耳朵有些痒:“什么都想听。”
“我十七岁跟了何家。”谢之屿敲出一根烟咬上,怕她闻得难受便没点,只靠嘴边那一点咬烂了的烟丝吊起精神,“最开始年龄小,跟着何氿上了两年学。他学他的MBA,我学我的人际管理。何家算是培养过我。”
“所以你就替他们做事了?”
“看你怎么定义。”谢之屿低眉,“我觉得我是在替自己做事。”
温凝不懂。
“大概是我太好奇,太想知道这个地方勾人致命的地方在哪。何家产业那么多,当初何先生让我选做什么,是我主动选的赌场。”烟丝已经被他咬烂,他自嘲,“后来见的人多了就发现这个地方也没什么不同,就像用胡萝卜钓着驴,驴到哪都一样上当,不单单是胡萝卜的问题。”
温凝觉得他的说法很有意思。
可是转念一想,她不满:“你的意思是我也是驴。”
谢之屿缓缓抬眉。
温凝道:“毕竟我也差点掉进坑里。”
“那不一样。”谢之屿松了眉笑,“赌场空气里充了氧,人容易在一时亢奋下做出平时不会做的决定。所以我才说不单单是胡萝卜的问题,而不是胡萝卜没问题。”
“那现在呢?你既然已经参透,为什么不走?”
“走不了了小姐。”
他取下烟,用那只夹着烟的手顺势摸了摸她的头发。
如果不是今晚带她上船,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下发现了何氿的生意,或许还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至于现在——
他想,能退到哪就是哪吧。
可是说完之后,他又怕自己的话影响到她,转而用轻松的语气补充:“那么多人都指着我吃饭呢,我走了阿忠和小钟第一个不放过我。”
她很敏锐,不顺着他的话往下,反而另辟蹊径:“那在你之前,坐在你现在位置上的人呢?”
是陆坤。
被流放去了东南亚,接管更棘手的生意,过着真正意义上刀尖舔血的日子。
“年纪大了。”谢之屿说,“企业能裁员,赌场为什么不能?”
温凝用力抿了下唇:“你就骗我吧。”
“聊点别的。”谢之屿说。
他的视线落在她白皙的耳垂上,心猿意马。恰好她也回头,视线在他身上停了停。
他们心照不宣停下话题。
她的手从宽大的衣袖里钻出来,碰他的耳朵。
那头凌乱的黑发因为潮湿被拢到耳后,他在出来前甚至没来得及吹干。
海风一吹,添了几分少年感。
温凝忽然顿住,手指搭上他的耳骨:“你这里为什么有颗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