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些破烂,别说是给官员发俸禄了,就是扔在地上叫花子都不稀得要!
这分明是在羞辱人!
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敢这么待谢钰,眼睛都瞪大了,张嘴就要喊住那几个差役:“你们——”
谢钰轻轻拦住:“无妨。”
他显然并不在意,微微笑了笑:“外面风大,回屋吧。”
沈椿不可置信地道:“你就由着他们这么羞辱你?”
她见谢钰高高在上的样子惯了,还从未见他被人如此折辱过。
相比之下,她还是更乐意见那个高踞神座,永远光风霁月被人仰视的谢钰。
虽然谢钰早就跟她说过自己被贬谪的事儿,但她一直没有什么实感,就在此时,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落魄。
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这不过是狗急跳墙,相比之下,胡成武那四十军棍才是真的会要人命。谢钰神色从容:“不过是些须末小事,我并不会因此短了口粮。”
沈椿忽的灵光一闪:“不会是跟我有关吧?”她追问道:“你被胡成武报复了?”
谢钰一笔带过:“我和胡家兄弟早有旧怨,就算没有你,这也是早晚的事儿,你不必多想。”他再次催促:“好了,快回去吧,别冻着。”
从头到尾,他都一副云淡风闲的姿态。
这大概就是天生的从容清贵,不管官位高低,不管何种境遇,他依然是容光焕发,不卑不亢。
沈椿瞧得愣了下。
其实大部分时间,谢钰在她心里就是一樽清冷孤傲的神像,他理所当然地高高在上,接受众人的憧憬叩拜,不沾半点红尘烟火气,比起活人,他更像是一块丰碑。
即便两人再如何温存,她也始终觉得和他不是一路人,甚至不是同一物种。
但此时此刻,他没了权势高位,没了煊赫家世,没有无数仰慕者为他若痴若狂,褪却无数浮华之后,沈椿才隐约窥见,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第089章 第89章
、意识到谢钰可能没她想的那么没人味儿之后, 沈椿对他态度和缓了不少,不像前几日那般僵硬和回避了,等药熬好,她甚至主动给他端了过来。
谢钰近来全副心思都放在她身上, 自然察觉到她微妙的变化。
他心下一动, 看她递过来的药碗, 却没伸手接过, 而是张口咬住碗沿, 就着她的手喝药。
沈椿本来想撒手,见他这样,只能托住碗底, 小心喂着他。
等他喝完之后,沈椿还问了句:“苦不苦?”
她这般关切, 谢钰心下漾开一阵暖流,徐徐从心间荡到四肢百骸,他正要回一句不苦,但一顿之后,他又道:“苦。”
他得寸进尺地道:“若是有些蜜饯干果就好了。”
这些零嘴他原来可是一口不碰的, 沈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从荷包里翻出一块甜腻腻的果脯递给他。
谢钰直起身子,动作慢吞吞地伸手要接, 沈椿却心急,直接把蜜饯塞到他嘴里。
她做完之后, 才发觉这个动作十分不妥,正要收回手, 他双唇微张,把那颗蜜饯连带着她的指尖一并含在了唇齿间。
他舌尖还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的指尖, 引得她指尖一麻,连带着整条手臂都过了一段酥麻电流。
沈椿立马收回手,喝道:“你干嘛!”
谢钰并未回避她的视线,反而是抬起眼。
两人四目交汇,他眼眸澄澈分明,尽管已经尽量含蓄了,却仍遮不住眸底的几分侵略性,眼底亮着幽幽的光,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他直视了她片刻,才轻轻道:“昭昭,我想你了。”
他如今渐渐悟出了有话当直言的道理,湛然双眸眨也不眨地瞧着她,缓缓道:“我也不瞒你,我被贬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儿,就是动用朝堂的势力,把被贬的地方改为了蓟州,又一路筹谋地来到了良驹镇。”
他喟叹了声儿:“我想再见你一眼。”
沈椿顿了下。
她才到蓟州没多久,谢钰也来了蓟州,她很难说服自己这是巧合。
但她又没法儿相信谢钰是为自己来的,她只能尽量回避这个问题。
眼下,谢钰明确地告诉她,他就是为她而来的,让她逃无可逃,她不得不直面这个问题——或许谢钰真的开始喜欢上她了。
她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谁对她好三分,她恨不得回敬别人十二分,谢钰为了她大费周章,她很难不动容。
她烦恼地抓了抓头发:“你...”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动摇。
曾经她觉得,有个人能喜欢她这对她来说就是天大恩赐了,她要知足惜福,谁喜欢她她就应该欢天喜地地接受。
但现在,她有屋有田,又得师父看重,未来也有了奔头,相比之下,有没有人喜欢她偏爱她这件事儿,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谢钰喜欢她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