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一抛——
价值十亿的货箱,在晨曦中坠入深海。
叶思芷冷笑一声,随手将豆浆盒精准投进垃圾桶,发出“咚”的闷响。
“你们男人的恩怨,自己解决。”
她赤脚踩过满地文件,弯腰捡起摔碎的陶偶,指尖拂过小眼镜的裂痕,“别拿我当借口。”
果然还是熟悉的味道……
她太清楚这些把戏了。
她黄芷晴活了四十载,什么豪门倾轧没见过?
父亲为矿权能亲手给堂叔下毒,母亲为遗产能把自己女儿送进精神病院。
谁会真为个女人砸十亿?
不过是寻个由头撕破脸罢了。
黎九思和暮玄青这场商战,不过又是一个冠冕堂皇的掠夺游戏。
她抓起背包甩到肩上,发尾扫过黎九思僵在半空的手。
“十亿的货沉海?”
“下次记得直接烧钞票,更壮观。”
玻璃门合拢的瞬间,她听见茶杯爆裂的声响。
顾霆盯着紧闭的门,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
“九思,你这小未婚妻……”
“可不像乡下养女那么简单。”
黎九思垂眸,捡起地上那片碎陶——
叶思芷捏的“自己”已经摔得面目全非。
他当然知道。
她能一眼认出西周青铜器的铸造工艺。
她面对十亿货轮沉没时,眼底毫无波澜。
甚至她偶尔脱口而出的法语词汇,都带着巴黎左岸的腔调。
顾霆忽然压低声音。
“我查过,叶家接她回城前,她在云贵交界住了六年。”
“但那地方……”
“根本没有孤儿院。”
黎九思指腹碾过陶片,忽然想起昨夜她梦呓时,无意识呢喃的陌生名字——
“周叔叔,导弹坐标错了……”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
——
暮玄青选的是一家隐于竹林的和风料理亭。
叶思芷跪坐在榻榻米上,眼巴巴盯着厨师刀下的金枪鱼大腹,粉嫩的舌尖无意识舔了舔唇。
“唔——这个好吃!”
她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囤食的松鼠,指尖还沾着一点芥末酱。
暮玄青捻着佛珠的手顿了顿。
他见过太多名媛——
她们用银匙计算鱼子酱的颗粒,像服药般吞咽松露,连喝口清酒都要抿三下。
可眼前这个姑娘……
她徒手抓起炙烤和牛就往嘴里塞,油渍沾在嘴角也浑不在意,吃到开心时,脚趾还在桌下欢快地蜷起。
鲜活得像一簇火。
烧得他多年修持的禅心噼啪作响。
“慢些。”
他递过手帕,却不小心碰到她沾着酱油的指尖。
佛珠突然散落一地。
叶思芷弯腰去捡,发丝扫过他膝头。
“咦?这颗刻的是‘弑’,那颗是‘妄’……”
她仰头,撞进他骤然幽深的眼眸里?
“暮玄青,你的佛珠——”
“怎么全是罪孽啊?”
暮玄青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颗刻着“弑”字的佛珠,眸色幽深如潭。
“黎九思就很干净?”
他嗓音低沉,带着几分讥诮,却更像是在自嘲。
叶思芷放下筷子,抬眸看他,眼底一片清明。
干净?
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谁手上没沾过血?
黎九思的狠戾藏在温柔背后,暮玄青的杀意隐于佛珠之下。
她太清楚了。
黄芷晴的前半生,见惯了军政世家的肮脏手段。
而叶思芷的记忆里,也刻着豪门倾轧的残酷。
她嗤笑一声,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指尖的油渍。
“停。”
“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别拿我当借口。”
暮玄青忽然倾身向前,佛珠抵在她锁骨上,凉得她微微一颤。
“阿芷……”
他嗓音蛊惑,“就这么喜欢做金丝雀?”
喜欢的话,做我的金丝雀好不好?
叶思芷抬眸,直视他的眼睛,唇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
“暮玄青,有些鸟儿——”
“是关不住的。”
她推开他的佛珠,起身时发梢扫过他的鼻尖,带着淡淡的茉莉香。
暮玄青垂眸,看着掌心那颗被她碰过的佛珠,忽然低笑出声。
那就试试看。
看是他的佛龛更坚固,还是她的翅膀更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