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宅院荒废已久,屋顶瓦缝间生了青绿的杂草,大大小小十几间厢房俱是一片黢黑,三人摸索半天一无所获。
宁姚回首望向屋脊,那男子倚坐在吞脊兽旁,月光浮动,他腰间一霎有银光闪过,细看才知盘绕了极细的钢索。
男子掂掂手中瓦,掷了出去,砸在离不远处的一间厢房檐下,摔个粉身碎骨,于寂寂夏夜中石破天惊一声巨响。
果不其然惊动了天毒的人。
宁姚不及多想,纵身跃下,寒光飞绽,划过咽喉,几人瞪着眼歪倒下去。
踩过地上碎瓦,一脚踢开厢房的门,里面一片萧条,四个年轻男子口中塞布团,被绑手脚扔在地上,正是秦崖师兄几人。
秦崖脸色惨白,急切望着她,喉头一阵呜咽,不知要说什么。
与此同时,游魅立在人群之后,神色一凛,又是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
宁姚蹙眉,屋顶的人不知什么来历这么一片瓦不知是想帮她还是想害她,再往屋顶瞥一眼——早没了人影。
柳怀盛和楚清璃自屋顶纵跃而下,立在她身侧,回头往屋内望一眼,“怎么回事?”
“带人先走,余下的交给我。”
柳怀盛沉眉,拽开胸前一截细绳,背后精钢铸造的一段枪尖、枪身合二为一。
“长舌精,你带人先走,余下的交给我们。”
楚清璃翻个白眼,当她是什么,跑龙套的?
当下也计较不了许多,楚清璃进屋内,取匕首割开几人绳索。
秦崖摘了塞在口中的破布,往外看一眼,宁姚和柳怀盛早陷入乱战之中。
“你们快走,别管我们,我们中毒,浑身无力,跑不了多远的。”
楚清璃扶了他起来,道:“师兄不必多言,刀山火海,我们也一道趟过去。”
她辟开一条路,带着秦崖几人跑到屋外,柳怀盛持枪拦过去,一把长枪横扫斜挑,开合如罡风。
游魅见状,想要追上,沈辞一剑斜刺,剑风直挑她面门。
游魅连忙侧翻两圈,避开这一剑,转眼之间,楚清璃几人已没了踪影。
“还能捡回一条命,你是头一个。”
他们三人刚下山就遇上一魈一魅,路见不平敢以螳臂当车,若非温如玉来得及时,她早毒发身亡了。
“这次可没这样的运气了。”
游魅话落,掌风漫卷,宁姚挽剑迎上,剑气斩出,撞上掌风。
两相一激,一丈内的一只缺口的大缸沿着缺口开了缝,轰然裂作两半。
宁姚剑势一转,直刺她心口,游魅仰身闪过。
那剑瞬时压下,她心头一惊,掌风击出,仓惶弹开。
游魅咬咬牙,这丫头剑术精进如此多。
她不甘,袖底毒粉散出,经掌风一催,直扑向宁姚。
宁姚横剑一斩,剑气骤溢,劈散毒烟,再一剑刺向游魅。
剑尖一挑,将将划过游魅手腕,那串银铃的细线被挑断,铃铛掉落在青砖上。
她剑身映照月华,一片凛冽,真如一寸一寸凝了薄霜,隙月斜明刮露寒。
柳怀盛腕上蕴力,一枪横扫而出,周身一圈人摔倒在地。
他趁势立在屋顶冲宁姚喊一句。
“走了。”
枪尖再于屋顶一挑,一排瓦片飞砸出去。
宁姚微一分神,又一拢毒烟弥散而出,她急忙退两步,踏着屋脊瓦片飞身离去了。
几个黑衣人匆匆围过来,还要追去,游魅轻轻喝一声,“别追了。”
月色清寒,南风微卷,她俯身捡起那串断裂的银铃,腕上一道细浅的伤口,血如红线淌下,逐渐涸住了。
好,好一把剑,还真是后生可畏。她恨恨攥银铃,往屋下回望一眼。
常剑秋立在檐下,柱子黢黑的影斜落下来,罩住了整个人,神情看不分明。
宁姚和柳怀盛赶回去与楚清璃会合时,天已蒙蒙亮了。
楚清璃买下马车,秦崖几人被安置在里面。
“师兄中毒,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回去吧。”
眼下只得如此了,若追过来,他们带着秦崖师兄几人怕是难以全身而退。
几人回客栈收拾东西,即刻出了城,柳怀盛赶马车,宁姚和楚清璃另骑马,还没走出二里地,见远处亭下立了一人。
玄衣玉带,侧帽风流。
宁姚打马缓缓走近,停住,另一骑与那马车也停住。
“常……”
话脱口,她犹豫一瞬,而后道:“宗主,别来无恙。”
常剑秋拱手作了一揖,他垂眸间,神情温润,反倒像文质彬彬的书生。
旧日种种纷至沓,宁姚沉默许久,才问一句,“为什么?”
常剑秋苦笑一声,“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