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怀盛不服。
“我怎么就是裹乱,今日非得教训教训这阴毒蛮横的大小姐不可。”
他长枪大开大合,横抡向陈溪云。
这两位本就势如水火,这下又有个柳怀盛添乱。
挤在一间屋子内,打得不可开交,后厨一时鸡飞狗跳,窗户、桌柜、碗碟缸罐……没有一样留有全尸,灶台都塌了一半,屋心那根柱子从中缺一块儿……
木柱似是终于不堪重负,“咔嚓”一声巨响,几人想都来不及想,齐齐一跃而起,破开屋顶灰瓦跃了出去。
下一瞬,那屋子轰然坍塌。
檩条房梁全数塌下,后厨早碎成渣的锅碗瓢盆被埋在里头,只剩四片墙壁兀自立着。
………
“真是胡闹!你们一个个长本事了!明日是不是要把这昭华殿也拆了!”
代理宗主怒不可遏,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盏一阵颤栗,伸手指着殿下的四人,气得头疼。
“此事——”
柳怀盛有一说一要辩个是非,话头却被宁姚抢了过去。
“弟子切磋武功时失了分寸,愿领责罚。”
偌大的溯崎山,偏跑去后厨切磋,用脚想都知道是假的。
目光落至陈溪云身上,当时也是这样在昭华殿外跪了一天,满心凄楚忿恨地想报仇……
终是轻叹了一声,“罢了罢了。”
“秦崖等人一个多月没传来消息了,想是遇上了麻烦,你们三个走一趟,去看看。”
近些年天毒的人扮做盗墓贼,四处挖坟掘墓,找的不外是那方国玺。
柳怀盛扭过头望他一眼,“哪三个?”
代理宗主曲指敲在他脑袋顶,再敲过宁姚和楚清璃头顶,“你们三个。”
柳怀盛不服,明明是陈溪云寻衅在先,“凭——嗷——”他抻着脖子怪嚎一声。
“都下去吧,明日启程。”
陈溪云霍然起身,扭头走出大殿,宁姚三人随后离开。
柳怀盛呲牙咧嘴地揉着胳膊,瞥一眼道:“你掐我干什么?我不该问么?明明是四个人闯祸,凭什么三个人受罚?”
宁姚懒得搭腔,楚清璃幽幽道:“你再多嘴,怕就不止是跑跑腿了。”
柳怀盛叹一声,摇摇头,“你护着她做什么?她对你可没手下留情。”
“她遭逢剧变,家破人亡,说是拜入这里,可难免有寄人篱下之感,她——”
“你这人真是,整天装着不近人情,实际心肠软得一塌糊涂。”
宁姚斜睨他一眼,不搭腔了。
宸寒殿。
夜色渐浓,宁姚在庭前踌躇一阵子,终于挪到了正殿前,却又开始犹豫。
殿内灯火葳蕤,缓缓抬手,未叩在门上又将将停住,她也不清楚为什么犹豫。
出神间,殿门却徐徐开了,温如玉立在门边,淡声道,“进来说吧。”
宁姚愕一瞬,跟着挪了进去,见案前铺上素笺,遒劲端雅的一笔小楷写一半。
“师父写的什么?”
宁姚乖觉立在案前研起了墨。
温如玉继续往下写,旁侧摊了一本书,字迹模糊。
“先辈留下的古典,搁在万卷阁受潮,字迹晕开了,重新誊录一遍。”
他危坐于案前,低眉悬腕,身旁就是灯火葳蕤,映在他眉梢、唇角、袖底、襟前,一寸一寸,像霞霓融在他身畔。
有些人就是如此,哪怕置身熙攘繁华,也依旧是清寂出尘。
宁姚望过去,他五官都是精致深刻的,脸上偏长年挂一副淡漠清冷的神色,扁平得像个纸人。
“师父,”
她停下研墨,浅浅唤一声。
“又闯祸了?”
温如玉并不抬眸。
“今日在后厨切磋时,后厨塌了,”
她言简意赅,话落自己都羞惭,又是切磋,倒是爱四处与人切磋。
“掌门命弟子几人探查秦崖师兄等人的消息。”
温如玉搁下笔,“几时动身?”
“明日。”
“你们千万要当心,万事以自身安危为重,暗中打探消息即可,切忌正面冲突。”
宁姚点点头,“弟子记下了。”
说不清为什么,得他两句唠叨,顿觉心安了。
“路上小心,去吧。”
温如玉浅声道。